赫明低着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不想死在蛮子手里，能不能送我最后一程，听说死在读书人手中，下辈子就能做个读书人，不用再上战场打仗了。”

赫明没有杀过人，他连一只鸡都没杀过，但是他还是坚定的拿起地上的一柄掉落的长枪，他不敢浪费时间，他害怕自己连这一个小小的心愿都没有满足对方。

“谢谢。”

“噗呲。”

长枪刺入血肉的声音很小，但是在赫明耳中就像惊雷一般。

赫明呆呆坐在地上，脸上不知觉的划过两行清泪。

他将士兵的尸体拖到城下，又回到城墙上继续搬运尸体。

深夜赫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军帐内，他将全身沾满血污的衣服脱下，随意洗了洗身子，躺在床上。

楚成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都没回来。

赫明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他的脑海中都是那些死去将士们的画面。

这该死的蛮子们，该死的战争，该死的乱世，该死的世界。

“睡了吗？”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赫明立刻起身，那是宋先生的声音。

“还没睡呢。”

“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睡不着。”

“我当年第一次杀人以后整整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和你相比已经逊色很多了。”

赫明没有说话，两人坐在帐前，就像和四娘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上一样。

宋先生看着赫明说道：“今天以后，你就彻底长大了。”

“嗯。”

赫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掉一滴泪了。”

宋先生笑了笑

“宋先生，你说我四娘还活着吗？”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她活着，你呢？”

“我不知道。”

良久的沉默以后，赫明轻声说道“宋先生，我想当兵。”

宋先生扭头看着眼前的少年，那个意气风发喜欢和同村的人一起去隔壁村打架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人看不清楚的少年，仿佛藏在雾中一样，和那个教他的人很像。

“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处地方，这里充斥着病人的呻吟声，那是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他们在这里集中治疗。

但是战场上受伤的士兵，很少能够活下来。

这里的医疗条件远远达不到能够同时救助这么多人，就算有些人能活下来也会留下永久的后遗症。

赫明蹲在一名被砍掉手臂的士兵面前，他的伤口只是用布简单包扎了一下，血液顺着伤口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其中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臭味。

感觉到有人来，士兵努力的睁开双眼，看到是赫明，他苍白的脸上用力的挤出一丝微笑。

“赫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醒。”士兵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赫明已经看出了，他活不了多长时间，四娘教过他，伤口感染在这个时代必死无疑。

虽然他并不明白伤口感染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个叫李醒的士兵现状就是四娘教过的伤口感染的症状，他已经得了四娘口中那必死无疑的病。

“赫先生，可以给我继续说说三国的故事吗？”

“好。”

赫明没有犹豫，他不想让这个士兵带着遗憾离世，就像今天城墙的那个士兵一样，让他们安静满足的离开。

“诸葛亮和鲁肃辞了刘备直奔柴桑郡而来......”

赫明盘腿坐在地上，少年的声音缓缓飘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