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海决定的很快,当天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在一处地下黑市划分出去的僻静仓库。廊海搬出一个工作台,铺上巨大画框内取出的名画当做桌布,工艺精湛的艺术小刀叠放在昂贵的瓷碟上,被削掉脚底的大师级雕塑献上底座,置于桌中央作为待呈菜品的石盘。
——这些都是黑市上流通最多、也最常见的东西,没错,远比通常使用的餐具来的常见。
廊海立起报废的油桶,把画框拆碎丢进去再用火药点燃,拿出之前早已准备好的带壳蝎肉,全部堆到网格上慢悠悠的烤制,顺带右手浇上一瓶白兰地让火苗更旺。
等人齐了,大伙拿起桌上摆满的酒瓶各自倒酒,举酒碰杯。
“首先……”
廊海说明的简洁明了;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打算回归社会的意图,享受作为普通人该有的生活……虽然他也不清楚普通人该怎么过活。
听完廊海的决定,最先坐不住的肯定是杰特凯洛,“什么!老大想退休?!不、不是,早了点吧?老大还年轻,身子骨又硬朗,是更能出名的年纪,是时候让全宇宙都畏惧你、咕噜噜——”
涡红朝他后脑一巴掌,让杰特凯洛没说完的话闷进酒杯里,“这是好事啊,你嚷嚷什么?真觉得有人想一辈子跟文明社会脱节么?廊海混在黑市的日子比你我都久。”
“黑市也只是暗地里的大型商场跟中转站,没人会把这里当家,除非迫不得已。”绘山春的投影坐在桌角落,用着3D渲染的游戏角色,搅拌手中色彩斑斓的酒杯,画风格格不入。
霍兰德依然‘嘎巴嘎巴’的吃肉,把壳嚼碎再就一口酒,没心没肺的样子好似对此漠不关心。就算黑市这样凑合过的地方,他也依然活的很自在。
廊海轻晃酒杯,看着杯中涟漪,慢慢开口道:“人生不只有高处,只是生在黑市,我没有选择;不得不攀上灯塔,才能看见世界的轮廓。老实讲,乏了……”
“回望你们的人生或许丰富多彩,因为你们正走在路途广泛的道路中央。而我还淌在泥地里,不厌其烦的拔出小腿、踏过一个又一个蠢材的尸体才能靠近岸边。”
“我想试试没走过的路,尝遍没吃过的味道,在餐厅里安静的享用美食,走在路上不会触发不知名的警报。”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再继续挽留多少显得不识趣了。
杰特凯洛故作豪迈的抄起酒杯,跟廊海大力碰杯,泼洒的酒水弄湿了涡红的外套,她也没惯着,一把扼住杰特凯洛弱不禁风的脖子。
驾驶位久坐的杰特凯洛,跟久经战斗的涡红一比,那就是个跳蚤。
杰特凯洛艰难的从涡红手中挣脱出一丝空隙,好歹能让自己能喘口气道:“咳咳——既然老大做决定了,那没办法。老大不在的话,我对黑市里的委托也没兴趣。也许去其他星域的机甲赛事看看,弄些奖金消遣一下?”
——关于杰特凯洛;是个在黑市物色机甲跟人谈崩后、马上开始闹事的暴躁买家。被廊海用一块老式手表从驾驶舱骗出来,智商较低,会信留在舱内的定时炸弹这种鬼话。
往后因杰特凯洛实在不听教训,廊海把他留在身边,从钱包、迷弟、再到同伙,态度变化之快让廊海都不太适应。
涡红放开手不再计较,顺势将手肘靠在桌上,“对我来说,黑委托有的赚,老大又抗压,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如果廊海不干了,黑委托的风险又太高,我还是回去做我的游侠吧。”
——关于涡红;有好事者在公共委托频道开出了夜魔的赏金,廊海对此印象深刻。倒不是有压力,而是钱开少了。
好事者一知半解的悬赏信息,显然只为揭秘夜魔流传在黑市的传说、而非自费悬赏的通缉令。但关键是真有追猎的恶犬闻声而来,并了解到廊海的个人情报后还敢动手……
所以,等袭击过后,他抛给了重伤在地的涡红一枚硬币,既对她敢于挑战的赞扬,也是卖力演出的打赏。令廊海没想到的是,涡红竟在重伤之下笑出声来:“既然跟着你这么有赚头,那我把它当做佣金好了,算我一个。”
“……”
涡红跟杰特凯洛喝完了杯里的酒就相继起身,矫情的告别不是他们的风格,与廊海的关系也不会因横跨了星系有所改变。
绘山春的投影消去手中酒杯,食指摁在桌上,“这里虽是无数个游戏之一,但你也让我玩的十分尽兴。以后想找我,可以用这个联系——拜拜咯。”随着绘山春的影像接着消散,只留下投射在桌上代表某个网址的符号闪闪发亮。
——关于绘山春;宅家派,冒险家(自称)。行踪鬼祟,正体不明。只要是行星通讯网络辐射到的地方都有她的身影。与廊海倒说不上有故事,双方的结交不过是相谈甚欢。
“……”
现场只剩下这对父子俩,他们扫荡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酒瓶,直至瓶底的最后一滴也被斟入杯中……这最后的道别,显然得由廊海来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