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是说要先去吃如意街邹氏的腊味包吗?”平佩挠挠头,跟上妹妹飞快的脚步。两人七拐八绕到了重理门大街新开张的至善堂分号,这条街虽说不如西市热闹,但也颇繁华很有些人气,这里除了董家的至善堂,还有三四家老字号名酒楼,两间胭脂水粉楼,兰秀坊的老铺,并远近驰名的首饰铺子金萃阁,出入间有不少中上人家的女眷。
到得至善堂正厅门口,一个中年汉子背对着门口正向几个伙计训话,身板挺直,语调洪亮,一听声音便知是佟二,他与几年前比疏无变化,仍是精神矍铄的样子。“二小姐!”一个柜上的伙计抬眼看到来人,脱口喊出来,他一张圆脸,眉目甚是清秀,正是周茗石。
众人望去,就见一个容貌甚美少爷跟着平佩少爷走了进来,便都知是熙和了。佟二大笑道:“到了京城,竟还能看到二小姐来柜上,好得很啊!”便引了二人到内间吃茶。熙和解下毡帽,边吃了一大口茶,边问道:“佟伯,我见街上人有许多,但店里却没什么人,是至善堂刚开张,生意还不好吗?”过去在苏州城,至善堂不说水泄不通,但每日确是络绎不绝,不说循着名声来看病的外乡人、城里远处赶来的人,光是来问诊的街坊邻居,每日接待便得柜上伙计左支右绌,只要是开诊之后,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今日这般令掌柜有功夫徐徐训话的场面。
佟二将茶杯向桌上一顿,道:“可不是吗?不止今日,自分号开业来,一直都是如此。咱们前前后后干了一两年,更有些经年的老伙计背井离乡跟来了京里,现在经营却困难起来。哎,也是愁人。”熙和道:“按理说,哪里的病人都是一样,咱们苏州人要看病,京城人也是吃五谷杂粮没有不要看病的,佟掌柜可知道怎么这里人不来至善堂?”
佟二道:“这我也看出来了,达官贵人自不用说,他们是千方百计托了御医上门看诊,京城百姓则都常去东校场大街的协理堂或者城南的仁和堂看病,这两家还在其他城区有分号,北人并不知道至善堂的名头,看病也不难,自不会特地来至善堂了。”
熙和沉吟一会,道:“佟伯,您说得对,我们在苏州经营多年,有名声有口碑,街坊四邻都信得过,这才越办越好,在京城我们没有根基,人没个因由不会不去惯去的医馆,巴巴来找咱们。”
“但我觉得除了这个,也还有些旁的原因。我来的这个月,也在东市、西市,几条繁华的大街逛了逛,倒是发觉京城人做生意总爱扎堆,譬如说西市,就都是古玩器物,在那儿逛的人满眼尽是描金螺钿的玉物铜器,各地名窑的瓷器茶器,并古色古香的各色玩物,从街头逛到街尾,就是赵公明自己个儿也得把钱袋子掏出一大半。”
听到这里,平佩嘿的一声笑了出来。佟二爷有点咂摸出了味道,只看着熙和等她往下讲。
“这是为什么呢?”熙和道,“这是因为,出来逛的人总想花些钱的缘故!你们想想看,既是有心思到西市逛街,必是乐意寻些玩意儿,即便第一家第二家店逛不到什么有趣的物件,一间一间看下来早看花了眼,不买一件东西都觉得对不起这些脚力和时辰。”平佩插嘴道:“还真是这样,我上次去逛西市,也平白无故又买了一个自斟壶回去。”熙和点头:“就是这样。你们再想想,这条街都是些什么铺子?”不等两人反应,她便续道,“女眷们会到重理门做衣服、打首饰、赏美食,却不会到重理门来看病。
佟二一拍手道:“二小姐说得是啊!京城人只会觉得这是个女人逛街的地方,要看病的不回想到这儿!那,咱们该挪地方吗?可是,即便换了地方,京城人还是不信咱们至善堂的招牌,难道咱们要去协理堂、仁和堂聘些有名的大夫来吗?”
“那倒不用,别说德高望重的老师傅只怕也不会因咱们多花些束脩请就来了,更可议的是咱们初来就这样行事,倒坏了行规让老医馆都跟咱们对立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熙和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条街的坏处也正是这条街的好处,咱们至善堂不是从来就擅给妇孺看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