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寂寞,云雾遮月。
入秋的第一场雨还未下,天,却是一日比一日的冷了。
贺兰舟于内殿悠哉煮酒,眉眼间尽是闲情逸致的风流。只是他唤几声阿贞都不见其人影,终于有些窝火。
苏幸走进来,禀告他庆菱贞去了内仪局。
他剑眉轻皱,有些不悦:“成天往外跑,她又不是内仪局的人。”
苏幸猜他心思:“殿下,属下遣人将姑娘寻回?”
贺兰舟摆摆手,将热乎乎的桂花甜酒舀进小玉酒碗里:“且先由着她来。”
“属下遵命。”
苏幸正要退出内殿,忽然想起一件格外要紧的事儿。不得不再次禀告道:“主子,您等了许久的事情,已有进展。”
贺兰舟闻此放下酒碗,那双溪水般澄澈却深沉的眼睛望向不远处摆放着的一张瑟,沉默良久,才又挑眉,缓缓自言:“终还是来了。”
苏幸恭敬低首:“一切如主子所料。”
“近日盯紧他们。”
苏幸好奇询问:“主子已经有了筹谋?”
贺兰舟忽然隐藏起之前那副狡猾神情,装作一脸无辜:“筹谋?孤这太子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啊。”
苏幸始终因贺兰舟走的这步险棋而感到担忧:“厌胜之术阴损,历朝历代都被天子所不容。”
贺兰舟眯起眼睛,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成了精,口中吐着酒气,心却如同明镜:“所以啊,孤已经看到大理寺在向孤挥衣袖了。”
“殿下为她如此冒险,苏幸觉得不值。”他有些愤愤不平。
贺兰舟没回他的话,只是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又道:“你亲自去一趟尚仪局,将她接回。”
苏幸得令,从烛火摇曳的内殿退出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殿下这种人,万般苦都吃过,却永远云淡风轻。看似是儿女情长的少年,实则,却是心怀天下壮志的苍穹之龙。
苏幸经过长长而寂寞的宫道,与巡逻守夜的侍卫队伍擦肩而过。
从东宫到尚仪局,要走好一段的路。
而尚仪局里又如小小迷宫。细细碎碎的分着许多司阁。
最外间的是司香,然后是司衣,再里面点就是专门打理雕刻玉珠宝翠的司珍阁。
而司乐在尚仪局的最里。
每次殿下要他去尚仪局接庆菱贞,自己都会迷路在那多为女儿家的地方。
那些女子,尽是二八年华。又因这司事的缘故脂粉淡雅,容颜娇俏,甚是纤细惹人怜爱。
他本是个野惯了的,只在贺兰舟面前会收敛本性,又见识过不少的女子,风情万种也好,矜持端庄也罢。只阿荼似乎总是例外的。
这就比如说,红鱼坊的姑娘让他想走上前冲她们笑,和她们闹,把酒言欢,春宵迷醉。
而当他面对阿荼呢,他是忘却止步,怜己怜她。
“你来了。”
阿荼此时正在院子里风干杜鹃花,见他站在门口望着自己而不语,神情柔和,就笑着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他身边。秋风起,她的藕粉色褂裙随风飞扬。乌黑的长发也轻轻飘起来。
阿荼心里是有些惊喜的,只是压着自己的那份明朗,娴静道:“我本以为又要好久才会再见到你。”
苏幸想起上次他们见面时,还是在羌族的霍尔络部,就薄唇言笑道:“我是奉殿下命,来接庆姑娘回东宫的。”
“可是不巧,菱贞和素华司乐去了宸贵妃娘娘宫里。”
此刻乌夜黑漆漆的,尚仪局外有点燃的星星烛火光,司女们多是在内室里忙碌着,只剩他俩站在院子中,她又有双水汪汪与自己相似的桃花眼,黑发系着红绳绑在身后,直垂于腰间,手里拿着一把杜鹃花,姿容就如个小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