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们身后两面倾倒的屏风中发出异响,若生警惕着,拖起俞竹离那屏风远远的。依肯月缇则是将长弓变回长鞭,缓慢靠近屏风。
一只细弱的手突然伸出来,接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探出头来,她露出的上半身穿着徽元会婢女的衣裳,依肯月缇立刻甩出鞭子恐吓她说:“别动!”
小婢女声如细纹支支吾吾,从身上拿出一个瓶子,将瓶子伸至光亮处让两人看清。
“是药瓶!”依肯月缇喜出望外,不存半点疑心将瓶子接过来,拔出瓶塞倒出数枚药丸,一一查看:“这没用,这也没用,都是些补气的药。”
“总好过没有,都给他喂下去吧。”依肯月缇听了若生的话,赞同的点点头。两人合力扒开俞竹的嘴,将四五颗药丸统统塞进他口中。
依肯月缇会又看向那个小姑娘,虽瞧不清她的面貌但能看出她年纪尚小,心生怜悯说:“姑娘好意,依肯月缇在此谢过,待今日事毕另有重谢,小姑娘你先藏匿于此,待外面没有响动了再出来。”小婢女点点头,又藏于两扇屏风之下。
“不行他的伤还是很重,我是带着一些药的,可现在衣服都换下来了。”
依肯月缇起身看看湖中的情况,见晁风与那影子怪还在缠斗,心中焦急却别无他法,怒火冲心愤而起身,挥舞长鞭毫无目标地抽打台下的湖水,吓得长耳豹躲在昏迷的俞竹身边。
“湖里!”若生欣喜若狂,不顾怀中伤者,立即站起来对依肯月缇说:“对,我知道了。”
若生看看湖面被依肯月缇搅得动荡不安,心生一计,向依肯月缇全盘托出:“……如果可以,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你撑得住吗?这水还不知道深浅呢。”
“我的外号可是水猴子,在水下灵活的不得了。”若生一边说一边脱下身上的外衣盖在俞竹身上,对长耳豹说:“你要看好他哦。”随后又脱下长靴,一边深呼吸一边怕打着自己的身体,做好准备之后闭上眼一跃而起,“扑通”一声扎进湖水中。
余光瞥见亭桥之上一个人影坠入水中,晁风心中大惊,却无法分身去营救。而影子人趁他分神之时,立即在晁凤身后变幻出另一个自己,向他发动夹击。
晁风立即反应将长环鞭分为两段,四枚金环为一组,同心相交形成金环仪,此仪由巴掌大小,快速扩大至灯笼大小,在晁风周身飞速环绕,替他挡下身后一击。
眼见自身倾倒即将落地,晁风在半空翻转身体,面向湖水双掌一击,一股冲击将他弹起,让他站直身体。
“为何不用真身?”两位影子人汇聚归一,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怨怼,“难道是怕被戳穿?”
“你再多嘴,被戳穿的就是你了!”晁风不与他多言,召出长枪来,向他一个横扫,被他躲过又加一个竖劈,见他只是躲闪,晁风猜测对方在蓄力谋事,自己接连突刺都被他以黑泥蝙蝠阻挡,两人你追我躲,在一方土地上来回纠缠。
忽然那影子人撇下晁风,高高跃起说道:“你我的战场不在此处,如果你能活下来,他日定要与你分个胜负。”说完,影子人的身体渐渐膨胀,圆鼓鼓的身体飘在半空中,预示着一场破灭即将到来。
“不好,他要自爆,快躲开!”晁风大喊着,挥动手臂让近处的人们赶紧离开。在他的高声呼唤下,终于有人看到了悬浮在半空还在继续膨胀扩大的影子人,在惊呼声中他们四散而逃。
漂浮在水面的尸体成为晁风的落脚点,几番跳跃他来到游廊边,肩扛长枪看着不远处影子人的身体“嘭”得一声炸开,留下一团乌黑的团雾四散开来,似有意识的灵魂一般翻滚着向活着的人群蔓延,未能逃脱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雾进入他们的体内,只一瞬,他们便痛苦窒息而亡。
忽然脚下的湖水动荡不安,激荡的水面扑向游廊,将上面的人与黑泥怪一同拖入水中。
“快上来!”依肯月缇吃力的呐喊,晁风回头,飞掷长枪,枪头插入亭桥下的石壁,随后他纵身一跃借力长枪跳上亭桥。
依肯月缇高抬双手,专注的操控着清和园的湖水,她胸前的晶石挂坠光芒大作,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晁风见状十分不解,左右寻找,没有看见若生的影子,想起先前坠入水中的身影,便推测依肯月缇如此耗费精力去搅动湖水,大概是为了解救水中的若生。
园内湖水在依肯月缇的操控下,变得犹如海水一般恐怖,两侧游廊已经承受不起如此狂浪的拍打,逐渐出现崩势,而亭桥也在所难免。
“快住手,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吞没。”脚下亭桥出现裂痕,晁风准备打断她的施法。
“快了!再等等。”依肯月缇目光坚毅,仍旧没有停手的打算,“他马上就回来。”
晁风看出此时依肯月缇只是在强撑,以她的年纪,能操控如此体量的湖水实属不易,但他仍要出言阻止:“再不住手,纵然有晶石,你恐怕会……”
依肯月缇忽然兴奋地指着湖中出现的一节浮木,大声喊道:“看!他回来了!晁风快接应他。”
在激荡的水面上,晁风看见了趴在浮木上满脸笑容的若生,他赶忙催动金环飞向若生,四支金环分别箍在他手脚上,将他托起,带回他们的身边。
落地后,若生扬起手上的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咧着嘴说:“在水下果然发现了一条水道,我已经撬开了铁门,咱们快走吧。”
原来他是为了寻找出口。晁风的心终于沉下来,可是他瞧依肯月缇仍旧没有放下双手,园内的湖水竟在来回激荡间,逐渐升高形成一团硕大的不规则的水球。
“还差一点,”依肯月缇还在坚持将湖水继续抬高,“待湖水完全脱离地面,你们两个带着这个受伤的侍卫,赶紧离开,本公主至多再坚持半刻。”
“不行,我不能留你断后,你快放手,让我……”
“本公主命令你!带他们快走!”依肯月缇紧咬牙关,终于湖水全部汇聚,越发圆润的水球离地已有半人高,依肯月缇高喊:“快!只有半刻!”
晁风背起昏迷的俞竹,若生收拾好鞋袜衣物,朝他挥手:“跟我来。”三人离开亭桥,猫着身子从水球下快速通过,水球中的人体和黑泥怪,上下浮沉好似融入琥珀之中。晁风跟随若生来到还未倾倒的左侧游廊角落,只见他拨开比人还高的芦苇根,一个半圆洞口赫然出现。
“从这里走,快点!”若生让晁风先走,待他穿过之后,正要跟上时,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脚。若生惊呼回头,瞧见抱着自己双脚的,是个浑身浮肿双眼充血的男子,像一条疯狗似的朝他扑过来,情急之下,若生在身边摸出撬门的铁棍,朝他的眼睛狠狠捅过去,接着一脚将他踹开。几个翻滚,那怪人的头部磕在一块湖底石上,他挣扎起身,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瞬间没了生气。
甩开了障碍,若生从低矮的水道石门下探出头来,晁风正等在此处,他将俞竹交给若生,自己又返回那石门。
焦急的等待过后,若生背起俞竹,用外衣将他裹住与自己系在一起,他自言自语:“再等等,要是还没来,咱们就走。”
在他即将放弃之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若生高兴地回头,看见一个小女孩从那门洞出来,正是先前在亭桥上见过的小婢女。女孩出来后赶忙拨开洞口的杂草,扶起在她后面的晁风。
“快!水流要来了!”若生朝他们大喊,只见一个黑峻峻的影子顶起晁风,一口叼起那女孩,飞快地蹿出来,扑向若生的脚下,紧接着石洞中奔流的水轰然而来。
长耳豹乌拉带着三人脱离险境,直到看见依肯月缇毫发无伤,若生才放下心来。晁风将逐渐力竭虚脱的依肯月缇扶起来,有气无力的张着嘴,不知要说什么。那个女孩,一双婆娑泪眼望着依肯月缇,泣不成声地向他们二人磕头致谢。
凭借脖子上的晶石,依肯月缇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向女孩招手,与那她说了几句话,遣她随长耳豹去沉香苑。女孩虽有些害怕乌拉,但仍旧应下来,随后与他们分别。
若生感到背上的人有了动静,他将俞竹放下来,这才发现,有一阵时有时无的声音从他的衣襟内发出。若生将手探入他怀中,摸到一个温热触感的东西,拿出来一瞧是个挂坠。
“……俞竹你在哪儿……好吗?”突然发出的声响,吓得若生将挂坠丢向依肯月缇。
“……到元阳殿与……找到……我们立刻……”众人面面相觑,不自觉的将目光聚向俞竹的身上。
“咳咳!”不知是喂给他的丹药起了作用,还是他听见了挂坠发出的声响,俞竹缓慢睁开双眼,看清了挂坠,奋力起身伸向挂坠。
“戈周,戈周你还好吗?”俞竹冲那挂坠高喊着:“快回答我!”
见俞竹朝手中鱼形挂坠说话,若生怀疑是不是喂给他吃下的丹药出了问题。
挂坠没了回应,俞竹一副失落的样子,接着他打起精神看了看身边的诸位,向他们说:“此为双鱼符,是我与另外一名同伴互为沟通的工具,适才他说‘元阳殿’三个字,恐怕他此刻就在那,无论如何我得去查验一番才行。”
若生扶起强行站起的俞竹,劝阻说:“你还是不要逞强了,要是再受伤了又没人在身边可怎么办,还是和我们一起吧。”
“可是……”俞竹思索着若生的话,目光焦灼地看着不远处
“哔咻~”忽然一团白白的小兽不知从何处而来,扑倒在晁风的脚边,它扇动两对翅膀,摆了摆脑袋站起来。
“是你!”晁风喜出望外,抱起四翼兽说:“你可找到白前辈了?”
“咻!”四翼兽的鼻尖微微耸动,它仰躺在晁风怀中,从腹部浓密的毛发中摸出一个圆圆的盖子一样的东西,晁风捏住冒出来的那盖儿,替它拔出来。在几人注视下,他们目睹了晁风从一头小兽的腹部似拔剑一般,取出一副画轴。
“这是什么?”若生拿过画轴,打开来示以众人。
画轴空空如也,只有一枚印章落在上面。俞竹瞧见印章,惊讶的说:“这是我们侯爷的私章,你怎会……”俞竹疑惑地看向双翼兽。
小兽从晁风怀中脱离,在地上转了个圈,呆呆地看着他们。
若生瞥了一眼那幅只有印章的空白画轴,恍惚间似乎觉得画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抬起手不由自主地凑近画卷,忽然若生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的手臂卷入画中,他惊恐万分,大叫着拽住一旁的依肯月缇,毫无防备的她竟在若生消失的瞬间,自己的半个身子也被吸入画中。晁风拼命拉住依肯月缇露在外面的手臂,依旧眼睁睁看着她没入画中,震惊之余他也被一同拽入画中。
一旁的俞竹看得目瞪口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个大活人从他眼前消失不见,那副“吃人”的画卷,仍旧是展开的状态,俞竹站起身来偏着脑袋看向画卷,“啪嗒”一声,画卷合上应声落地,而俞竹也消失不见。
小小四翼兽围着地上的画轴转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随后抱起画轴又塞回自己的腹中。小家伙拍拍自己的肚子,一溜烟消失在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