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郡，汴渠宽阔的水面上，船只前后相连不见首尾，飘荡的旌旗几乎覆盖了水面。

正中一艘长九丈余、宽两丈余、高三丈的巍峨斗舰上，“晋中外大都督太尉大将军”的牙旗彰显着无比显赫的地位。

船楼内，沈林子走了进来，躬身轻声道：“明公，姚泓已经押送至彭城，仲德差人来问，接下来是等待明公回到彭城，亲自将姚泓送往建康斩首，还是直接押送至建康。”

王仲德原名王懿，避高祖宣皇帝司马懿的讳，以字行世。如果说刘穆之是坐镇后方的卧龙，那王仲德就是随军幕府的凤雏，而且这个凤雏比卧龙更得刘裕倚重。

淝水之战后慕容垂反叛前秦，彼时他才十七岁，就同哥哥王元德起兵讨伐后燕，后逃离翟魏迁居彭城，刘裕平桓玄之乱时投奔刘裕，自此深得刘裕信任，北伐南燕、后秦时功冠诸将。

刘裕放下手中的公犊，抬头笑道：“宜直送建康。”

傅亮、谢晦两人也在，闻言微微点头赞同。

刘裕此次班师虽然是为了行尧舜之事，但他并没有直接回建康的打算，只是谋划迁都寿阳。

原因有两个：受封宋王、辞让再加需要时间；谶曰：昌明之后有二帝，现在只有一个司马德宗，还需要再立一个皇帝才能动手，这也需要时间。

这两件事都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如果刘裕直接坐镇建康，那很多事就脱不开干系——尽管只是明面上。

至于王仲德此问，王仲德虽然深有谋略，但从不会擅权专断。

沈林子又道：“休元万事俱备，今日便可启程赶回江左，应该很快就会来向明公辞行。”

刘裕沉吟了一会儿，淡淡道：“让车兵随他一起回去。”

“是，下官这就去告诉世子。”

沈林子自然知道刘裕的心思，没有多问，当即去了。

刘裕挥了挥手，往前探身，旁边的婢女立即拿了靠垫过来，刘裕靠在垫子上感觉舒服了一些，随即继续处理公犊。

谢晦没有什么表情，傅亮则是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刘裕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俄而，丁旿的脚步声响起，立于门外朗声道：“明公，雍州典签林腾求见。”

“又来了？”

这是刘裕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法，普通信笺自有信使传递，典签亲自送的信一般都是机要之事。刘义真生擒赫连定的“英明”早已被所有人知晓，众人对刘义真的看法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当然，除了谢晦。

刘裕想起上次刘义真‘教训’他的话，随手将手中的公犊扔在了案上，短促应了一声：“让他进来。”

林腾疾步走进来，恭敬拿出了刘义真的信：“明公……”

“何事？”刘裕两个字打断了林腾的话，没有让人接信，他要先听听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抑或值得高兴的事。

林腾没有犹豫，对答如流：“赫连勃勃兴兵九万余精锐围攻刘回堡、长安。”

刘裕忽地坐直了身子，虎目圆睁，原本对刘义真的一丝怨念化为了浓浓的担忧，谢晦和傅亮也眼皮一突，长安只有万余北府兵和两万余关中弱兵，遭到十万大军围攻，长安危矣！

刘裕唇口微张，几乎要喊出“回师”两个字，但看林腾的表情又瞬间镇定了下来。

“傅将军固守刘回堡，多次挫败伪夏攻势，赫连勃勃虽亲自前锋督战，仍未能攻下刘回堡，我军斩首八千余；王司马率军增援，与伪征南大将军赫连璝两千甲骑具装遭遇，我军尽灭伪夏精锐重骑、阵斩赫连璝；

伪大将军直力鞮、伪征东将军赫连昌率万余大军围攻长安，桂阳公严令王司马不得回援，身着甲胄亲自登临横门，斩敌千余退敌！

“此战我军斩首万余、俘获五千余、阵斩赫连璝，赫连勃勃大败后忧愤交加病倒，由直力鞮、赫连昌、王买德等人护卫着向萧关退去，王司马率军袭扰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