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天空下，四野弥漫着焦土与硫磺的气味，在不起眼的废墟里，佝偻狰狞浑身骨刺的怪物正瑟瑟发抖，发黄粘稠的涎水到处粘连，扯出一条条恶心的丝线。

“咚！”

沉闷的撞击声自远处的山脉中传来，废墟下的骨刺怪物愈发瑟缩。

一道若有若无的血线从远方弥漫而来，像是虚空中游走的细蛇。

“细蛇”游进了小怪们的鼻腔，刹那之间，刺耳的嘶吼声此起彼伏，粘痰一般的涎水四处飞溅。

霎时间，在这片焦土的无数废墟中，怪物们开始彼此厮杀。

顺着血线往源头追溯，直到翻越那枯焦的连绵山脉，就能看见一道手持长枪的少年身影，浑身被血液蒙盖，孤身对峙着面前的“高峰”！

少年钉立原地，单手持枪一震，长枪上的血污四射在地，灼烧出一个个孔洞，长枪也恢复了原本的银白色。

少年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地凝视着面前的“高峰”。

它是一“座”恶魔，身形硕大如山，枯焦的表皮下是无数口器，一只独眼高悬在上，注视着这一层炼狱的一切。

恶魔大君，独眼斐摩斯。

此刻斐摩斯也在凝视着蝼蚁般的少年。

“陈！”无数口器一齐张开嚎叫，叫喊着他的姓，声音在山脉中回荡不绝。

陈恍若未觉，右手持枪，左手探向心口，只见一个碗大的伤口贯通前后，凝而不散的血线犹自源源不断地流出，除此之外，竟再无鲜血涌出。

少年握住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攥，伤口处终于流出一道血流。

鲜血抹在枪尖之上，其上血槽被瞬间填满，下一刻，枪头燃起了青黑色的火焰。

独眼斐摩斯的瞳仁缩成了圆点，一道红光自瞳孔射出，几乎同时，红光便已经来到了陈的身前。

陈早有反应，身形一闪，已然消失于原地，只留下带起的烟尘。

红光倏忽穿透虚影，在焦土中留下一道不见底的深窟。

下一刻，少年便闪现于独眼之前，身如圆弓，长枪如箭，刺在了早已闭合的独眼的眼皮之上。

这一霎那，画面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紧闭的独眼，刺出的亮银长枪，翻涌的青黑火焰与那伫立半空的少年。

一丝黑光自枪尖透出，洞穿了闭合的独眼，下一刻，无数口器爆发出哀嚎。

陈翩然落地，身后的山峰腾燃着黑色的火焰，渐渐消散。

掀开兜帽，露出的是一张瘦削的脸庞，比寻常人要白，一头散碎的黑发下面是两道刀刻一般的眉毛，令人悚然的是，他的眼睛没有一丝眼白！

随手抹过枪尖上未燃尽的青黑色余火，火苗在他的指尖跃动，又顺手擦在兜帽上，那满身的血污也随之燃尽，露出漆黑的本色。

陈把长枪系在后背，从腰间翻出一瓶拇指大小的药液倒入口中。

随着药液流入，他的双眼渐渐变回正常，被贯穿的胸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

独眼斐摩斯已经灰飞烟灭，原本耸立的恶魔躯体只剩下一抔殷红色的灰烬。

陈熟练地收拢起灰烬，毫不意外的捡起灰烬中的眼球。

“陈，祂在看着你，一直都是…”

眼球中，瞳仁一时滚动一时放缩。陈面无表情，仿佛那些话从未在脑海中响起。

而他的回应是，把眼球戳进了枪尖。

……

“伙计！酒！”一位赤膊秃顶大汉嘭的一声把木制酒杯砸在桌上，连胡须挂上的啤酒沫还没擦去就又大声喊道。

“嘿，秃子！你他妈的注意点！”兴许是杯中残留的啤酒溅到了对面人的脑袋，也可能是不满秃顶大汉那能掀翻酒馆房顶的嗓门，对面之人怒喝一声。

“注意点？哈，死矮子，你是不是刚从北萨尔汗舔完屁眼儿回来？老子都闻到你嘴里的臭味了！”

“哈哈哈哈哈…”

“鲍尔！真有你的！哈哈哈哈哈…”

酒馆里瞬间一阵哄笑，拍桌的声音此起彼伏。

鲍尔对自己这句话颇为得意，笑得前仰后合，抄过酒保手中的大杯啤酒，吨吨吨地猛灌。

对面桌的矮人二话不说直接从板凳跳上桌子（他本来就是站在凳子上喝酒），抄起桌上的酒杯与烛台，恶狠狠地扑向了鲍尔。

啤酒飞溅，惹起一阵惊呼。

矮人一手酒杯一手烛台，狠狠地往秃顶大汉鲍尔身上招呼。鲍尔措手不及被压倒在地，矮人天生的巨力让他一时间只能咬着牙挨揍，尽力用双臂格挡。

一时间，叫骂声，起哄声，劝告声乱糟糟响做一团。

“吱呀…”

酒馆单薄的木板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黑衣头戴兜帽的身影出现在酒馆中。

突兀的开门声让原本嘈杂的酒馆陡然一静，众人齐齐望向这位径自走向吧台的不速之客。

就连骑在鲍尔脖子上挥拳的矮人也是如此。

“一瓶沃尔柑酒，再来点吃的。”

“好的，好的…”

酒保是一位年轻人，脸上的雀斑还未完全褪去。

黑衣兜帽的来客当啷丢下两枚银币，刚转身要去寻个座位，就看到叉腰站在自己大腿前面的粗壮矮人。

头戴着一顶坑坑洼洼的圆盔，红褐色的皮肤与夸张的茂密胡须，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占据了三分之一面庞的巨大酒糟鼻。

矮人扶正头盔，伸出一根短粗的手指，瓮声瓮气地问：“你是那个陈？”

陈没有说话。

“哈，肯定是你！我这有个活…”

陈没有继续往下听，回身拿上沃尔柑酒朝着角落的空桌走去。

趁着矮人纠缠陈的空当，酒馆里大部分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吧台这里，秃顶鲍尔则捂着流血的鼻子悄悄溜了出去。

看到来人只是个奇怪的酒客，酒馆中的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众人开始谈论刚刚的打斗，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进肚子。

陈卸下身后布缠的长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矮人的话充耳不闻。

沃尔柑酒产自南边的沃尔领，用青涩的柑橘与辣椒种子酿造，或许还有些炼金药液。

入口时的苦涩能让舌头收缩，回甘却是爆开的柑橘清香，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这也是陈最爱喝的酒之一，售价一个银币。

“如果你没被人打的起不来床，去黑马旅社找我。现在，我不想听。”陈说着话，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

矮人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鲍尔早已不见。

“该死！”矮人握紧了拳头，“本地的混蛋都是没卵的怂包！”

说话，倒腾着短腿，飞快地离开了酒馆。

“嘿！站住！”酒馆外传来鲍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