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汤抬脚跨进屋,脚上镣铐哗啦,屋里头暖烘烘,崔钰迎了上来,将热茶递上,“郎君,喝口热茶,暖暖身。”
崔汤接过热茶,一饮而尽,看着崔钰脸色,略微憔悴。
“阿钰,你还回来做什么?”崔汤看向屋外,将门关上,“你身份已经被沈离舟知晓,回来就是自投罗网。”
“郎君当真以为,我回去便能安然无恙?只不过拖累崔氏全族罢了。”崔钰拿了帕子替崔汤擦去脏污,“崔老已经为我做得够多,郎君也为我做得够多,如此苟活下去,并非我所愿。”
“阿钰,你有的选啊!你回去找阿爹,他肯定有办法,我那几个哥哥,都能帮你!”
“我还有的选么?”崔钰扯出一抹笑,“阿爹被周幽所杀,我躲在阴暗里见不得光,还随时担忧事情败露为清河崔氏惹上祸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借宴国之手,了我国仇家恨,这笔买卖不亏。”
“崔钰,你糊涂啊,沈离舟是宴人,你搭上他,此生便无缘那高位,往后千秋只能被人唾骂!”崔汤握紧了拳。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郎君平安。”崔钰眼角稍红,声线哽咽,“就算做恶人,也在所不惜。”
“阿钰!”
“郎君不必再说,我深恩尽负,自姓不得崔,往后我便再无姓氏,郎君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崔钰背过身去,“离王殿下已经为郎君打点好了一切,郎君可悄然回清河郡去,从今往后,做个闲散公子,娶妻生子,了然余生。”
崔汤眼眶通红,想要伸手却停在袖口,“你这样做,置我于何地?!”
“郎君命不该绝。”崔钰肩膀稍抖,而后转过身朝着崔汤笑了笑,“从今往后,忘了我吧。”
“阿钰!你都知啊!你知我心悦于谁!你知我为何不肯娶妻!你知我……”崔汤热泪滚落,抓住崔钰手腕,“阿钰,别这样做。”
“疑心一旦产生,罪名便成立,周知雪这些日子早就看出端倪,郎君,回不去了。”
“阿钰,我去求沈离舟,你别淌进来。”崔汤心里落了空,难受得很。
崔钰蹲下身,手中钥匙将崔汤脚下镣铐解开,“郎君,你本就没了与人相谈的筹码,卑躬屈膝,非你风格,何况我不许郎君为我做到那般地步。”
崔汤捉住那只晃动的手,“崔钰,开弓没有回头箭,当真要如此?”
“本想着这样的日子可以再长一些,怎奈天意弄人,郎君,我意已决。”
崔汤脚下虚浮,捂住胸口,呕出一大口血,口齿吞声,“阿钰!”
手却伸不够崔钰衣角,他觉得浑身似有千斤重,沉沉向后倒去。
崔钰跨出屋门,看向齐邵,“小齐将军,郎君饮了浮生草汤,淤血已经吐个干净,这一觉能睡七八日,便拜托你了。”
齐邵点头,“放心,马车已经备好,离王殿下亲点了百骑护送,到了清河郡地界,自然有崔家人相迎。”
“那便最好。”
崔汤被送上马车,崔钰将帕子放他衣袖中,又拿了软枕靠上,“崔郎,若有来世,你我做对闲云野鹤,不淌这人世浑水了。”
崔钰又替崔汤拢了被,泪滚落他脸颊,“郎君,后会无期。”
待崔钰下了马车,齐邵扬手,马车便迎着风雪往城外去,留下的车辙印,很快被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