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以周钰名义攻打仓木城,崔家人当是坐不住了。”薄奚允拿起墨锭,替沈离舟研墨。
“何止崔家,首先坐不住的,当是……”沈离舟蘸了墨,在纸上落下两字,薛风。
“仓木城城主薛风,当年可是周黯党派核心,自周幽继位,便被打压,如今仓木城城门口,只是多了些官差,百姓还是照常出入,何尝不是表明了立场。”
“离舟啊,消息这般灵通,连我在人间所作所为也一块查了?”薄奚允手中动作顿住,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是啊,薄奚先生至今在东坡楼都还欠着二两银酒钱呢。”沈离舟仰头,眼下带着笑,“生活不易,神也算命。”
“得了,这些鸡毛蒜皮你也查,到底算是防着贼呢。”薄奚允扔了墨锭,坐了下来。
沈离舟笑出了声,“那不是想多了解你么。”
“那你了解到哪一步了?”薄奚允莫名觉着心慌,为了掩盖这种心虚,他凑近了沈离舟的脸,盯着他的眼睛。
“真要我说?”
“当然。”薄奚允松了口气,后仰了些,他目前一介凡人,能查的太有限。
“如果人世有黑白,那你便是灰。”沈离舟眼神闪过一丝晦暗,又如常。
“你颇会拐弯抹角,骂我善恶不分,还带着点文雅。”薄奚允一脚栽进了摇椅里,晃荡起来。
沈离舟唇角勾起,“我可没说,全凭自身理解,看来阿允平日亏心事做太多,对号入座了。”
“……”
“离王殿下,我进来了。”
“进。”
齐邵递上一张白绢布,“这是清河崔氏派人送来给离王殿下的。”
那张白绢布只字未提,沈离舟捻起绢布,“齐邵,让裴召来,顺便安排下去,整备粮草。”
“离王殿下,我在呢。”裴召掀开帐帘,“方才跟齐邵一路来,想着这事应当是成了。”
“崔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办了,薛风那边可有信儿了?”
“薛风那边方才派人递了口信,他要见周钰。”齐邵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仓木城主府通行令牌。”
“齐邵,先去叫周钰来。”沈离舟负手踱步,在摇椅后面停住了脚,眼神落在那颗泪痣上,眼睫颤颤,“困了?”
薄奚允半睁着眼,打了个哈欠,“仓木城若是倒戈于宴,沈长留要难受了。”
裴召看向沈离舟,“离王殿下,李将军早就闹意见了,上回便吵着要上奏,被阿爹拦下,这回若是再把太子放火上烤,君上那边也不好说。”
沈离舟指着书案上厚厚一摞册子,“朝中那些迂腐老臣,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我淹死。”
“会凫水,哪能淹死。”薄奚允顺势捻起书案旁的一本册子,上头还有血渍,“离王独断专行,拥兵自重,居功自傲,无视君上之令,此等行径,将来必成宴国之祸……”
“君上派章丘公公送来这一摞折子,还真有意思。”薄奚允摩挲着凝固乌血,又嗅了嗅,“这血墨书写文章隽永,用字精辟,既捧又骂,水平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