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召面露难色,“薄奚先生,这帮文臣平日里便阴阳怪气,不比武将直爽,方才我听着这些可都不像好词啊,怎么还夸上了。”
沈离舟从薄奚允手中抽走折子,”不过一句乱臣贼子,非得写成长篇大论。”
“这帮老臣一叶障目,丝毫不顾及殿下为大宴所造之功。”裴召握紧了拳,这一路走来,尸山血海滚过,其中艰辛困苦,这群躲在梵城坐享其成的文臣岂会明白。
薄奚允又挑了一本折子,也是血书,“不过上头所写,也算句句属实,素来上位者,最忌功高盖主之辈,就算亲子,也不行。”
裴远掀开帐帘,和周钰一同来,“那就任由这帮老骨头落实了去?”
周钰眼瞧着那一堆折子,“看来,是想逼离王殿下迎回太子殿下,这个节骨眼,来得可真及时,无琴国师,也出了不少力。”
“这里头盘根错节,怎么选,都是错。”薄奚允看向沈离舟,“你觉得君上会如何选?”
“君上当然都想要,太子只有一个,死了可就没了。”沈离舟将这些血折子一本一本扔进了火盆,火势窜起,燃得热烈,“既如此,那便如他们的意。”
周钰深有体会,不免眼角稍红,“世情薄,人情恶,命数比纸薄。”
火盆飘散灰烬,火光如星雨离散。
裴召上前一步,“那朝臣之谏,殿下总要辩言才是。”
沈离舟拿起狼毫蘸了墨,笔锋劲疾,“将这个呈上去便是。”
裴召接过折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殿下,这恐怕不妥呐,这帮朝臣岂能容许殿下骂他们是狗,到时候恐怕不好收场。”
“吠非其主,言有何伤?”薄奚允嘴角轻启笑来,“也就隔得远,朝臣们吠几声,离王殿下束手无策,离得近了,指不定谁咬着谁呢。”
“咬人这件事,还得看薄奚先生才是,牙口好得很。”沈离舟摩挲着虎口疤,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笑来。
沈离舟指着方才册子压住的供纸,“这是周幽身边影卫口供,里头有当年芷国变宫之乱的真相,瞧瞧吧。”
周钰并不看,拱手道:“于我而言,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影卫之口供,于周幽而言,废纸一张,我只要周幽的命。”
“我兵临上京时,自是你雪恨日。”沈离舟揭起那张口供纸,血红手掌印覆了整张纸,“找着这人可不容易,要这口供更不容易,这是你唯一机会,难道你只甘愿做个臣子?”
周钰接过供纸,覆于烛火点燃,瞬间化为灰烬,“王权高位,皆是枷锁,再远,也是被拴住的狗。”
“狗也不好当。”薄奚允揉了揉眉心,掀起眼皮看沈离舟。
周钰眼神落在书案上,薛风二字苍劲有力,“殿下是想我去找薛风谈?”
沈离舟接住飞扬起黑屑,一捻成灰,“我让齐邵备了马车,你等会便去一趟仓木城,与薛风见一面。”
裴召面露担忧之色,“殿下,会不会有些太顺利了。”
“会钓鱼么?”
裴召点点头,“可这跟钓鱼有什么关系?”
“要鱼上钩,就得抛下鱼爱吃的饵……”沈离舟摩挲着扳指,“这回,咱们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