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则挥挥手说到:
“不急,不急,喜欢试就多试试,就是块破木头。你要喜欢送你也无妨,老朽反正也打算落叶归根,用不上这东西了。”
听说书先生这么一说,木秀林又将手收了回来,他将醒木拿在手上,觉得十分趁手。心想,这里要是有个桌子就好了,可以试试。
以前,青竹先生每次在台上授课之时,台下的学生一旦交头接耳,他就用戒尺拍打着手心,说道‘谁要是再说小话,先生这戒尺今天可就要吃肉了’。
台下学生顿时就是一阵大笑,回道,‘先生又把买肉的钱,拿去换书看了’。
说书先生砸吧砸吧嘴,说道:
“少年郎,老朽正好口渴了,不知道能不能去你家讨一杯茶水?”
“啊?”
木秀林先是一愣,连忙指着街道尽头那棵大树说道:
“欢迎欢迎,老先生请,我家就在前方那香樟树下,几步路。”
说书先生见木秀林拿着醒木,爱不释手,又见他单手抱着一大摞书,便准备帮忙也拿几本。
哪知木秀林却会错了意,直接将一摞书全部放到了说书先生手上。
说书先生摇摇头,跟在少年后面,不一会儿便到了。
木秀林烧水煮茶,这还是他单独接待的第一个正式客人。
他却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把蓝玉这个‘不速之客’排除在了客人之外。
木秀林在烤茶的时候,说书先生正一直看着墙上‘三味书屋’四个大字,陷入了沉思,直到少年将茶水泡好,散发出茶香才回到桌边坐好。
“老先生,请用茶!”
说书先生端起茶杯,轻轻嗅了一下,浅尝了一口,说道:
“少年郎,老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木秀林起身行了一礼,回道:
“学生木秀林,见过老先生。”
说书先生连忙让少年落座:
“唉,坐坐坐,这么一本正经干嘛,我还是叫你少年郎好了,顺口!”
“没关系,老先生叫什么都行!”
木秀林倒无所谓,心想名字于我只是个代号,就如蓝玉喜欢喊他木头人,只要知道叫的是自己就行。
说书先生指了指墙上,笑呵呵的问道:
“少年郎,这三味书屋,是少了辛、酸、甘、苦、咸中的哪两味,老朽还真想知道。”
他见木秀林抱的那些都是医书,以为这三味书屋说的是中医五味。
木秀林想着,反正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于是将错就错,说道:
“先生以前说,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只有寻得了个中三味,读书才算是入了门。”
“我倒是觉得读什么味道都差不多,书是来者不拒,吃是百无禁忌。”
说书先生也不觉得尴尬:
“你家先生倒是有意思,你更有意思。”
木秀林见说书先生性情随和,也逐渐不那么拘束,两人就着一壶茶便闲聊起来。
少年拿着醒木,表面已经被磨得十分光滑,两端的木纹紧密,一圈围着一圈,像梅花一样。
“老先生,你说醒木这名字到底是谁起的啊?一语惊醒梦中人,还真是贴切得不能再贴切了!”
“醒木这名儿啊还真不知道是谁最先叫的,但这醒字老朽倒知晓一个由来,也不知真假,说来权当一笑。醒字左酉右星,酉时太阳西下,夜幕降临,鸡鸭等百鸟归巢,但此时也是月亮东升、群星睁眼之时,所以这醒其实最早是用来形容星辰的。”
木秀林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还真是新颖,于是问道:
“那为什么又被用在人身上了呢?而且还是早上天亮睡醒的时候。”
说书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你觉得你现在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木秀林脱口而出:“自然是醒着的啊!”
“在你快要睡觉的时候,如果有人问你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你会怎么回答?”
木秀林不假思索:“自然是醒着的啊,睡着了还怎么回答?”
说完,他又觉得问题的答案不会这么简单,又回道
“所以,老先生的意思是入睡以前也是醒,睡醒之后还是醒,晚上是醒,早上也是醒?”
说书先生开始耍赖:“这可不是老朽说的,我要是什么都知道,岂不成了天上的神仙?而且什么都知道,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更何况,谁知道咱们现在是睡是醒?”
“传说中有一种神兽,一生都在半梦半醒之间,每做一个梦都会诞生一个小世界,每次梦醒都是一个小世界毁灭,我们的人生或许只是他人的一场大梦。”
说书先生本就靠口舌吃饭,三言两语间,二人便如认识多年的忘年交一般,一直聊到了中午,说书先生才起身告辞。
等到说书先生走了好一阵,木秀林才想起来,醒木没有还给对方。
他赶到朋来客栈,却被掌柜告知,那说书先生早上便已退房。
回到家中仍旧难以释怀,少年心想,人海茫茫,只怕这辈子都难再相遇。
于是便将那醒木往讲台上一拍,学着说书先生的口吻,抑扬顿挫的说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