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敢叫喊，我就杀了你！”鬼魅说话十分含糊不清。让铃兰更加确信这是鬼，瞪大了眼睛，身体绷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出。殊不知这是因为朱灵喉咙里含着水的缘故。

此刻，铃兰瞪着的大眼睛，又眼睁睁看着另外两只鬼魅，从浴缸里冒了出来，不觉瞪大了眼睛，浑身瘫软，晕了过去。

“灵姐姐，你不该打昏她的，我们问问这里的情况也好。”木莲道。

“我可没有打晕她，她不知怎么的，就昏了过去！”朱灵没好气地道，她可不希望木莲来指责自己。

此刻，木莲和林泉已经走上前来。

“铃兰！”木莲一见眼前之人，高兴得跳了起来！

“铃兰？谁啊？”朱灵，小心眼儿的她还在为刚才木莲无意的顶撞而生闷气，没好气地问道。

谁知木莲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耐心地解释道：“铃兰是我的表姐，半年前就失踪了，没想到也会在这里。”

林泉紧紧掐她的人中穴，不久，铃兰悠悠转醒。

铃兰朦胧中睁开眼睛，眼前是三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脚疯了似的直往后蹬，哭着说道：“三位大仙行行好，行行好，我肉少，又不好吃，千万别吃我！”

“铃兰，你怎么了，是我啊，你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木莲道。

话语之间颇为熟悉，铃兰不觉充满了疑惑。

“这，这声音好熟悉，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看！”木莲轻轻掀开了盖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天真的笑脸。

“木莲！”

“铃兰！”

两人俱是惊喜，抱在一起，没完没了地开始了叙旧。

“我半年没有见你了，你可好，我的爹爹妈妈可好？”

“他们都好着呢，就是很想念你，天天盼着你回去。”

铃兰闻言，不禁热泪盈眶：“只可惜铃兰不能时时服侍爹妈，可怜了家里仅剩唯一的木莲，也被掳到了这里。”

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哭了起来。

木莲抹了一把眼泪，止住了哭泣，对了，还没给你介绍：“她们是皓月还有朱灵，是和木莲一起被掳掠而来的。”

三人互相见礼。

“你们俩也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了，本小姐会替你们主持公道。你们迟早会回家的。”朱灵信誓旦旦地说道。

铃兰从上到下打量了朱灵一遍，不相信地道：“我不相信，你要有本事，自己也就不会被掳来了，我们这里，好些人来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出去，我早就做好老死在这里的准备了！”

说到这里，铃兰心下黯然，

“你们放心，少则三五日，至多半月，本小姐就会率领部众，杀入城主府，取玄冥首级。到时候，所有收到不公平待遇的女子，都可以回家！”朱灵道。

“外有追兵，我们又虚弱疲累，不该轻举妄动，宜先思安定，再寻破敌！”林泉写道。

铃兰奇怪地望着他，林泉只好摸了摸喉咙，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此刻朱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嘟囔着嘴，心里怪林泉跟她唱反调。

“话说回来，木莲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铃兰好奇地问道。

于是木莲便把她们的遭遇一一细说。

“此间可有安身之计？”林泉写道。

“有倒是有！”铃兰沉吟了一阵，说道：“只是要委屈你们，当一阵子浴房仆役。”

“什么？从来都是别人服侍本小姐，你如今却让我堂堂宣武节度使家大小姐，去给别人当牛做马？”大小姐怒道。

林泉示意不要理会于朱灵，让铃兰继续说下去。

“浴房人员众多，机构繁杂，多几个人不会有人察觉的！”铃兰道。

“可是好像每个杂役，都有管家登记在册，黎青院就是这样，无端多出三人，这座浴房的主人，不会察觉吗？”木莲问道。

“关于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虽然说浴房的人员变动，瞒不过总领大人的眼睛，但是我们这里的人员，一半都是没有登记在册的黑户，多你们几个也不多。他们多数都是快要被处死的犯人，或者是总领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人口，多半是瞒着城主大人，悄悄进行的。”铃兰解释道。

“却是为何？”朱灵对这些事情起了浓厚的兴趣。但林泉却一下子明白了，这汴州城的人口买卖，大多都是城主府一手操办的，因为其中藏着巨大的利益，才让这位总领大人铤而走险。

“你们不知道其中的内幕，所有编造在册的人员，下放到各个地方，都是要按人头，给城主府缴纳税费的，而这些黑户，便不用交税，总领大人就可以逃脱很大一部分税。大家心底里都明白，可谁敢说出去呢，除非是不要命了。”铃兰放低了声音说道。

“如此，真乃是天助我也！”朱灵喜道。

“不过，还不能高兴太早，那总领大人为人十分古怪，他每次任用人员，都要经历一个名为‘面试’的过程。”铃兰道。

“何为‘面试’？”朱灵问道。

“他会问你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说‘你有什么梦想？’可是什么是梦想，我根本没有那东西，于是回道：‘没有’，他就莫名其妙很高兴。

他问我喜不喜欢这份差事，我原本不喜欢，可是为了讨他开心，就说喜欢，他却说‘恭喜你加入了人世间最伟大的事业’。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擦地板是伟大的事业。

他还问我是否有成婚，我被囚禁在这里，哪里能够成婚呢？他的脸上却大喜，我没成婚他却很开心，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哪里敢得罪他。

他问我喜欢什么，我说喜欢绣花，他却老大不高兴了，让我以后不准绣花，专心差事。这是我第一次惹他不高兴，心中害怕，每一天都过得惴惴不安。后来他也没找我麻烦，我就放下心来，再也不敢绣花了。

最后，他还要我们跪在他面前发誓，对他永远孝忠于他。若违此誓，人神共灭。”铃兰道。

“这个老头子，真是花样挺多！”朱灵一面嘲弄，一面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

“灵姐姐你可别笑！”铃兰正色道：“若想要在此当差，逃脱追捕，这一关是无论如何要过去的！”

清晨的浴房渐渐开始忙碌起来。铃兰首先带领他们来到了女子内宅之中，换上仆人的衣服。林泉看着同伴门一件一件脱掉了衣服，只剩下贴身内衣，羞得满脸通红。他抓起衣服，赶紧跑向内室。

“你瞧，皓月她还害羞呢！”朱灵打趣道。

不久，三人换好衣裳，铃兰领着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越过一道一道的走廊。三人俱是心惊胆战，害怕暴露了身份。但正如铃兰所说的那样，周围的人十分忙碌，似乎没有太在意她们。

“醒醒，醒醒……”林泉三人两夜未曾入眠，现在俱是疲惫，抱在一团睡着了。

朱灵听见声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道：“铃兰，怎么样了？”

总领大人有令，要接见你们。

三人懒洋洋地起身，朱灵心想，不知道这个总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且去会一会他。

“等等，你们需要一个一个轮流进去?”铃兰见她们全都拥了进去，赶紧阻止道。

“却是为何？”朱灵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反正是总领大人的吩咐，小莲，你就先进去吧！”铃兰道。

“我……我……我害怕！”木莲扭扭捏捏，十分不愿意。

“你就去吧，本姑娘倒要看看，他究竟唱的是哪一出。要是他敢对你怎么样，你就大喊大叫，我们立刻冲进来救你。”朱灵道。

朱灵这样一说，木莲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但见偌大一个房间，整整齐齐摆满了一排排书架，珍贵古玩字画，奇珍异宝，浩如烟海，摆满了墙壁。书架的尽头，坐着一个身形肥硕的秃头男子，只有寥寥几根头发。

“民……民女木莲，见过大人。”木莲跪下磕头，颤巍巍说道。

“你就是木莲，何方人士啊？”他语气懒洋洋的，正埋头看书，连正眼也不瞧木莲一眼。

“民女乃是汴州府大桥村人士。”

“年方几何啊？”

“回大人，年方十五。”

“之前可曾做过浴房的事情？”

“我经常给我们家的大黑和二黑洗澡？”

“大黑。二黑，他们是谁？”

“是我们家的两条狗。”

总领大人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可别看它们只不过是两条狗，他们可厉害了，不仅能拿老鼠，还能……”

“好你个大胆贼人，说，为何火烧黎青院？”他把书重重摔在书桌上，大声呵斥道。

木莲全身不停地颤抖，但还是强作镇定，急切地说道：“什么黎青院，民女完全不知道！”

“嘚！你还敢狡辩，待老夫通禀总管大人，拿了你去，大刑伺候，看你说是不说！”总领大人威吓道，这威压逼得木莲喘不过气来。

“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不要告诉总管大人！木莲愿为大人鞍前马后！”木莲跪着走了过去，抓住总领大人衣角，哭着央求道。

“嗯，既然你这般央求，老夫着实感同身受，于心不忍。你这小小姑娘，倘若真的受尽皮肉之苦，再被处以极刑，未免显得老夫见死不救。老夫倒是可以收留你，只是这工钱……”总领大人慢悠悠说道。

“木莲只求一口饭吃，一张床睡觉，别无它求，望大人收留！”木莲俯首磕头道。

总领大人满意地笑了笑。木莲噙着眼泪出来，好在有惊无险，虽然没有工钱，但她十分满意。

接着便是朱灵。房内，她一步三回头，心想，好家伙，吴道子的名画，颜真卿的真迹，好些连爹爹书房里都没有，他是如何得来？

“你这丫头，见到本总领，为何不跪？”总领见此人笔挺地站在那里，不禁怒道。他眼睛不太好使，但见眼前之人身形妙曼，风姿绰约，赶紧戴上了眼镜，这一看，不觉心花怒放。

“本小姐上跪皇天后土，下跪爹娘，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小姐下跪！”朱灵仰头，轻蔑地看着他道。

“是是是，姑娘不想跪，不跪便是。想必站这么久也累了！”转头向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备椅子！”

“不必！我看你这椅子就不错。”朱灵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当真还挺舒服。

“小人活在世间五十年，从未见过如姑娘一般天仙似的人物，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他用梳子梳了梳仅剩的头发，凑到朱灵跟前，笑呵呵地说道。

朱灵感觉又回到了府中，爹爹的那些臣僚就是这般夸赞自己的，高兴道：“你不错，很有眼光！”

“姑娘放心，黎青院纵火一事，小人定然帮助姑娘隐瞒，好在那老鸨出身低微，城主大人和总管大人本来就不拿她当回事。姑娘只管宽心，在这里小人必保姑娘周全。”总领大人从朱灵一侧走到另一侧，故意小声地说道。

“本小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需要你来保护！我看你也挺识相的，伺候好了，来日爹爹灭了姑昧城，我便向爹爹禀明实情，饶你一条狗命。”朱灵神气活现地道。

“姑娘真乃女中豪杰，让小人钦慕不已！只是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职位，月俸几何？”总领巴结道。

“你们这最大的官是什么？月俸，每月就五百两吧！”朱灵问道。

“来人！”总领闻言，肥胖的身体不自觉震动，真是狮子大开口，但他咬咬牙，还是忍了下来。

他一声吩咐，进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他吩咐女人道：“这位是新来的领侍大人，还不快快见过？”

那女人闻言，一脸惊愕，没有行礼，转而询问道：“可是……”

“现任领侍无德无才，不堪重任，即刻废去领侍职务，降为领班，以观后效！”总领大人道。

“是！”那人领命道。

“姑娘就好生休息，我们晚些时候再见！”总领大人道。

接下来是林泉。他眼睁睁看着朱灵哼着市井流行的小曲儿，一蹦一跳出了门来，不知她跟总领达成了什么协议。怕她上当受骗，不禁替她担心起来。

林泉收拾好心情，准备会一会这总领大人。但看四周珍贵的古玩字画，心想朱诚那老贼这般搜刮民脂民膏，只怕书房之内，也未必有这些奇珍异宝。

刚一见到总领，两人不自觉都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东西，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是个哑巴，真是污了本大人的眼睛！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的吗？来人，乱棍打出去！”总领大人怒道。

“等等！”林泉写道：“我是领侍大人的心腹。”

此人真是无情无义，林泉无奈，只好出此下策。

“等等！”林泉正被仆役架着胳膊，眼看着就要被扔出去，总领大人道：“既如此，本大人念及你与领侍大人的情分，就打发你去厨房帮工。”

随后又吩咐众人道：“快些叉出去，本大人不想再见到她！”

如此，三人总算在浴房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