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铃兰姐你别说了,吓死个人了!”木莲只觉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哼,铃兰,就算你说得这般天花乱坠,也吓本小姐不着。依我看,这些事不过是子虚乌有,你凭空捏造,是想要吓唬我们罢了,看把木莲吓得!”朱灵笑道。
“灵姐姐,在我亲眼看见之前,我也是你这般想法,直到发生了那件事,就发生在我们浴房!”铃兰的脸突然害怕起来,她左右环顾四周,凑近两人悄声道:“那是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城主府的一个大人物光临了我们的浴房,我们所有人都被要求夹道欢迎,连平时从不露面的总领大人,也出来欢迎。
我好奇这个大人物长什么样,挤在人堆里偷偷看了一眼,见她一身红装,全身绫罗绸缎,挂满了玉片还有黄金,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的裙裾拖在地上五尺来长,真是太奢侈了。
第二日轮到我早值,打开浴房,远远却看见浴缸之中,花花绿绿的都是绸缎,浴缸之中水却没有放掉。
我心想必定是昨夜值夜的人偷懒,但这些绸缎又是怎么回事?我越是走近,就觉得那一缸水越发怪异,渐渐的,我看见那一缸水不知为何变成了红色。
我隐约感觉有些不妙,心理安慰自己可能是丝绸掉色了。谁知走近一看,浴缸的绸缎上,飘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她仰面朝上,眼睛瞪得老大,而她的脑袋,竟然也是一个圆形的大洞,里面什么也没有了。我闻到了重重的血腥气味,干呕想吐。真的是吓死我了!”
铃兰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两人见铃兰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俱是惊骇,尤其是木莲,已经躲在了墙角。
“后来呢?可曾抓到杀人凶手?”朱灵问道。
“我不知道,”铃兰道:“只是我被总领大人和前领侍大人叫了去,他们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不然就杀了我!这事儿我只敢对你们说,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这事儿如此怪异,以至于林泉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谁?”房间外面的窗户突然动了一下,朱灵机警,第一个察觉:“是皓月吗?”
只见拐角处突然出现了李姥姥的身影,林泉避让不及,只得低头行礼?
“不许让她们知道我来过,否则当心你的小命!”李姥姥面无表情,低声道。
林泉连连点头。他望着李姥姥消失在黑暗中,满腹狐疑,得不到解答。他心想,只怕这浴房,应该也隐藏着众多不为人知的罪恶。
林泉轻轻敲了一下房门,将食盒放在门口。
谁知朱灵一把打开房门,探出头来,见是皓月,更是整个身子都不遮拦,于是她的洁白如玉的胴体,混杂着缭绕的烟雾,一齐出现在林泉眼前。
“怎么才来,进来吧,一起泡澡!”朱灵道,她抓住他的手腕,就往里面拉扯。
林泉只觉胸中血气奔涌,回头便跑。心想这下,身份一旦败露,只怕会被大小姐剁成肉泥也为未可知。
“别担心,是皓月!”朱灵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铃兰提到嗓子眼儿上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是皓月姐姐人呢?”木莲探头四顾。
“这个皓月,不知道在害羞什么,一溜烟跑了!”朱灵笑道:“看看她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哇,真香!”这一应美食让三人俱是心花怒放,一下子忘记了刚才恐怖的事情。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朱灵朦胧中听见了一声粗浊而愤怒的叫喊,她心中恼怒有人搅扰了自己的美梦,于是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了被褥之中。谁知自己的被子被整个儿一把掀开,清晨冷冽的空气,让朱灵霎时间清醒了许多。
“你们,服侍大人更衣洗漱;去,看看后厨早饭好了没有。”李姥姥干练地吩咐众人道。
朱灵乱发垂耳,眼神迷蒙,一看刻漏,不过才寅时三刻。便把被子夺过来,倒头睡去。
“端进来!”老鸨又道。
只见门外当先走进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女人,她的身后,一担一担的礼品,用红布盖着,上面装饰着一朵大红牡丹。
“见过姥姥!”那女人笑得花枝招展,笑道:“先前已经通禀过,今日恰逢大吉之日,老身受总领大人所托,特地前来提亲。朱姑娘好大的福气,能嫁入总领大人这样的富贵人家,是别人家姑娘三生三世也修不来的福气呢。”
“什么?”朱灵闻言倦意顿消,一下子窜得老高。
“我说,姑娘好福气,马上就要嫁给总领大人,成为他的第九位妾室!”老鸨继续笑着道。
“你个哪里来的贱奴,本小姐何曾答应过嫁予那老秃头为妾?”朱灵大怒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媒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对着李姥姥道。
“小女儿家不懂事,待老身好好开导劝诫一番,她自会明白!”李姥姥赔罪道。
“我就说嘛!”媒婆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对着朱灵道:“难得总领大人看得起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你个老东西,你不妨回去禀报总领大人,色胆包天,想娶本小姐,那是一万个不可能!管他哪个李姥姥,刘姥姥来劝,都不顶事,劝你趁早死心为好!”朱灵怒道。
“好你个不知礼仪廉耻的姑娘,你不过区区一个婢子,竟然敢公然辱骂总领大人,今日,今日老身非得教训你不可!”媒婆怒道:“来人,拿戒尺!”
下人胆战心惊地呈上了刑具,老鸨一把拿起,挽好袖子就要打。谁知朱灵却不闪也不躲,眼看着戒尺迎面而来,就在要打到她的当口,谁知朱灵却抬腿一个猛踢,一脚踢在媒婆腰上。
“啊……”媒婆惨叫着飞了出去,撞倒了一大片礼盒。她捂着腰,颤巍巍站起来,似是怒不可遏:“哎呦喂,反了天了这是!来人,给我抓起来!”
不多时,几个小厮一拥而上,将朱灵团团围住。可他们哪里是她的对手,不多时便被一一撂倒,家具茶具碎了一地。
“不可如此造次!”李姥姥上前拦住道:“浴房人员如此众多,你想要以卵击石吗?”
朱灵这才不情愿地助手。
“老姐姐切勿着急,急易伤肝。这个小女子乃是暴脾气,待老身好好管教便是。”李姥姥赔罪道。
“还管教什么!待老身禀明总领大人,打发了去后厨干粗活了事,哼,我们走着瞧!”媒婆说完,风风火火地走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李姥姥对着惶恐不安的众婢道:“重新打水,重新盛饭!”
饭桌之上,朱灵这才开始后悔起来。还不知道总领会怎样对付我,她心想,这会不会给皓月的谋划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
她不自觉地时不时瞅上一眼对面的李姥姥,只见她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刚才的脾气哪里去了?”李姥姥吃完,放下碗筷道。
“哼,你别得意,本小姐才不怕,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朱灵说这话却有些心虚。
“就凭你这股子鲁莽劲儿,网破不破老身不知道,但鱼一定是死得透透的。”李姥姥淡然道。
朱灵被她这处变不惊的态度震慑住了,这李姥姥似是城府极深,只怕有些手段,不知道皓月应付得过来不?
“等会儿随我去一个地方!”李姥姥吐了漱口的水,对朱灵道。
“今日不做那些个破事了?”朱灵还在费力在夹贴在盘子上的菜。
“这些小事,领班自会处理,眼下有一件要紧事去做!”此刻,姥姥已经穿好了大衣,顺势说道。
“去什么地方,所谓何事?”朱灵终于夹起来那一块菜。
“去了你便知道!”李姥姥回过头来,见朱灵饭还没吃完,于是紧皱眉头,催促道:“劳烦姑娘动作麻利些,我们就要出发了!”
不久,两人避开众人视线,从后门出发,随行的只有李姥姥的几个心腹。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她们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所在,但见四周阴冷潮湿,一股子霉味儿,眼前一根巨大的石柱,后面一扇厚重的铁门,一残破匾额上书“刑狱大牢”四个字。
朱灵脑海里浮现出铃兰昨夜讲的故事——只是柱子上的血污,早已不存在了。
阴暗破败的牢房,老鼠和蟑螂肆无忌惮地在人前走过,穿过滴水的地面和锈蚀的铁栅栏,钻进腐烂的稻草堆里。处处都是逼仄的目光,破衣烂衫,满脸污垢,让朱灵感觉如芒在背。
“嘿,小妞儿,过来给爷乐呵乐呵!”
“实在不行,那老的也行!”
“求求你,夫人,赏一口饭吃吧!”
“你怎么不去死呢?”
“我没有罪,大老爷,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去,一边儿去!”这一群人,统统都受到了狱吏皮鞭的伺候。
朱灵一行在狱吏的带领下,走到了最里层。狱吏小心移开一张柜子,下面一条楼梯,竟然别有洞天。密室之中,火架上火焰熊熊燃烧。几个狱吏围着五个麻袋,麻袋里面不时地在蠕动,看样子是人。
“姥姥请看,五个死囚都在这里了!”为首的狱吏,示意小的们打开了麻布口袋。
李姥姥像挑选货物一般,仔细地审查着每一个人。
“这个男人为何少一只手臂?”
“回大人,他在赌庄赌输了一只手臂,所以砍了去。最后连自己也输了,只好卖身为奴。”
“这个女人品相不错,可这孩子,老身拿去有何用?”
“这,姥姥!”首领犯了难:“这小孩不如低价给您,也省得小人再去辗转倒卖。”
“我说汪统领,你可蒙不着我,这小孩,我若买回去,只知道吃饭,却什么事也干不了,你是让我干这亏本的买卖!”
“老夫人!”只见那个女子鼓起勇气说道:“妾身只此一子,只愿夫人垂怜,让我母子不致分离,妾愿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正好,本大人缺一个贴身侍女,我看这小姑娘就不错。”朱灵于心不忍,赶紧附和道。
谁知李姥姥却白了朱灵一眼。只是不买,眼看着母子二人嚎啕大哭,李姥姥却是铁石心肠。
朱灵眼看着母子分离;首领眼看着到手的银子要飞了,都是焦头烂额。
“姥姥,不如这样,我给你五成的价钱,如何?”首领上前退一步道。
“既如此,老身便卖汪统领一个面子,勉为其难,暂且收下。”李姥姥面不改色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干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回程的路上,朱灵闷闷不乐,把脸别在一旁,赌气道。
“这姑昧城本就是一滩浑水,举世皆浊,就算有清流,也会被浊水污染。而那些没有被污染的,便会被污秽彻底抹除。”李姥姥闭目养神,轻声道。
“可我感觉你不像一个坏人,可你总想装成坏人的样子!”朱灵伤心地说道。
谁知李姥姥却发怒了,厉声斥责朱灵道:“大人慎言,人的好坏若能轻易分辨,这世间也不会有这般诸多苦难!”
“可是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也是死囚吗?她们犯了什么罪,这未免有些太残忍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朱灵忍不住又问。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象,所谓死囚,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们自然不是罪人,可上天又垂怜过谁呢?我,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上天的恩泽所遗弃的地方,宛如蝼蚁,被人任意践踏!”老鸨幽幽地道:“可是总有一天,那些蹂躏我们的人,会付出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