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斗不多时,在这百十来打手的连连逼迫之下,四人在墙角早已动弹不得。
“哈哈……”那独孤浩然在后面大笑着,穿过拥挤的赌场,来到他们跟前:“几位,非是我独孤浩然小肚鸡肠,只是你们得罪了我,就休想离开!”
“哼,还说不是小肚鸡肠,你欲待怎样,本小姐警告你,我乃是宣武节度使家小姐,这位初云姑娘乃是天玑宫洪武真人座下得意弟子,可不是你能吃罪得起的!”朱灵气愤道。
“在这姑昧城内,除了城主大人,就算是人界的皇帝老儿,没什么是本公子不敢得罪的。”独孤浩然轻蔑地说道:“本少爷翩翩公子,公子不喜欢强人所难,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要么,这位林兄弟一纸休书,把这位初云姑娘嫁给我,让这个嘴贱的丫头,当我的贱婢;要么,请几位入住赌场的豪华套房,等着卖身偿还你们欠下的债。”
“什么是豪华套房?”朱越还满心期待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牢房呗!”马原鄙夷地说道。一时间,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哼,你这个衣冠禽兽,想得挺美,本小姐宁愿坐班房,也不要你称心如意!”朱灵故意提高了语调,就是要气一气他。
那独孤浩然果然忍受不住,气鼓鼓道:“哼,你个小贱人,我一定要把你卖给世界上最丑陋的人,做他的老婆,咱们走着瞧!”
说罢,他又对着初云道:“林夫人,非是在下这般无礼,而是我的这群下人不懂得怜香惜玉,实乃抱歉,看你这般美若天仙,不如跟我走吧,本公子一定时时刻刻将你捧在手心里。”
林泉冷笑一声道:“观公子衣着,也是声名赫赫的世家公子,不思造福一方,牧养百姓,为何却学那些个浪荡子,干这掳掠良家子的勾当?”
独孤浩然不以为然道:“林兄弟此言差矣,既然是牧养畜生,买卖自然是在所难免,况且,本公子大发慈悲之心,已然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
“我不会嫁给你,你死心吧!”初云冷冷道。
“好!”独孤浩然吃了闭门羹,感到很没面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恶狠狠道:“掌柜的,给我关起来!”
掌柜的果然来了:“是的,公子!”
“林夫人,你再好好想想,不要辜负本公子一片心意!”独孤浩然依旧劝解,见初云只是不理,没好气地走掉了。
良久,朱灵埋怨掌柜的道:“这就是你说的,让我们宾至如归吗?”
谁知掌柜的没有一点内疚,反而事不关己道:“老夫也未曾设想,看在你们是刘公子贵客的份上,好心好意将你们介绍给独孤公子,没成想你们倒好,一上来就把人给得罪了。”
“哼,说得好听,敢情你们是一伙的,来坑我们的钱财,本小姐怎么就眼瞎了,没看清你们的阴谋!”朱灵道。
“所谓愿赌服输,这是给几位上了一课。”掌柜的道:“不过这位初云姑娘,老夫奉劝你,独孤公子乃是少年英杰,嫁给他,乃是姑昧城所有女人的梦想,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想想你即将拥有的高贵地位,无上的荣耀与财富,如今却怎么这般不知好歹,你真傻,真的,老夫不禁替你惋惜。”
过了一阵子,掌柜的继续说道:“不过这里,老夫还给各位第三条路选择,那就是速速告知刘公子,支付赎金,免去各位的牢狱之灾。”
“实话告诉你,我们与刘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但我们有的是钱。就不给你”朱灵继续阴阳怪气道。
掌柜冷冷道:“如此再好不过了,这样也不怕得罪了刘大人,来人,押下去!”
随着掌柜一声令下,四人便被押解到一处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
“这里又来了一批货!人给你送到,我们走了!”为首的人对着一个账房打扮的中年人道。
账房点了点头,转而对四人道:“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房间?”
“还可以自己选吗?”朱灵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雅间一两银子一晚,上房半两,普通客房一钱银子,概不赊账。要是没钱……”只见账房摇头晃脑,恶狠狠说道:“那就睡在外面,跟那些下等人住在一起喂养虱子。”
“那,那我们要四间雅间。”朱灵闻言,赶紧掏钱。可是她的钱袋子早已经被那些恶仆瓜分了,如今身无分文,只得看向哥哥。
朱越心领神会,赶紧掏出口袋的银子:“喏,这里是四十两,给你。想来我们在这里也住不了十天,剩下的银子就当赏你的!”
账房将银子在手里不住地甩起,脸上露出阴沉沉的微笑,道:“既如此,几位这边请。”
“这里如此脏乱,哪里是雅间?你这奸商,快把四十两银子坏给我们!”朱灵见房间里墙壁萧索,只铺着一层稻草,唯一的装饰便是一个醒目的马桶,不禁十分恼怒。
可那账房却不以为然:“姑娘,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这里空间够大,还贴心给您配上马桶,已经是牢房最好的单间了,要知道,不识好歹,可是要吃亏的!”
朱灵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林泉拦住了。账房去后,朱灵不满地问道:“你干嘛不让我和那账房理论?”
“理论?”林泉一直默默不语,此刻也愤愤然道:“你看看这里哪里是讲理的地方,你又何必与他徒费唇舌。不如暂且忍耐,从长计议。”
“忍耐忍耐,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忍耐,本小姐行走江湖,犯了什么法,竟然让我来坐牢房!这一次的委屈,可比我二十年来受的委屈加起来还要多!”说罢,竟然自顾自哭了起来。
林泉安慰道:“这姑昧城的贵人,个个权势熏天,初云姑娘仗着一身绝世修为,尚且吃亏,何况你我普通人,不从长计议,只怕大事难成,朱姑娘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林公子说得在理!”初云道:“这个地方处处都滋长着罪恶,不连根拔除,日后必定为祸人间,你我务必除恶务尽。”
“哼,早知道这样,我就跟着爹爹一起出征,也好过偷偷跑出来,担惊受怕!”朱越此刻也十分不满。
“你说什么?”此刻朱灵抹了一把眼泪:“你说爹爹要来征伐姑昧城?”
“对了,我还忘了告诉妹妹,听闻妹妹被拐卖到了姑昧城,爹爹十分恼怒,便派出十万大军,准备一举荡平姑昧城,计算着日子,这两日便要到了。”朱越道。
朱灵这才转悲为喜:“这还差不多,这下子,我们都可以扬眉吐气。我非得要把那独孤浩然还有城主一家踩在脚下,叫他们磕头求饶不可。”
初云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忧虑地说道:“如此大的阵仗,只怕到时候姑昧城生灵涂炭,百姓何辜?”
“姐姐大可放心。”朱灵自信满满地说道:“到时候我禀明爹爹,只处罚有罪之人,绝不会为难一般百姓。”
眼见着朱灵这般自信,初云终于舒展了眉头。
四人便聚在一起,开始商量脱身之计。
“几位贵人,行行好吧,能不能给我们娘儿俩一些吃的,我们好几天都没有吃饭了!”四人转头看去,但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婶子,手里牵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在一个雅间一个雅间地要饭。
“去,哪里来的臭乞丐,一边去!”可得到的,都是冷漠的回答。
“这位婶子,你过来这里,我们这里有吃的!”此刻朱灵到了门口,对她说道。
谁知老婶子走到门口,却犹疑不敢往前。
“怎么了,老婶子,进来啊!”朱灵不解地问道。
老婶子吞吞吐吐道:“我这衣不蔽体,全身脏得不行,怕进来弄脏了贵人的住所,冲撞了贵人。就在门口等着,还请小姐赏几口饭吃。”
“嗨,本小姐当是个什么事,这么个破地方,你进来吧!”朱灵不以为意地说道。
此刻,初云早已经拿出他们包袱里的干粮,递给颤巍巍走进来的母子两人。一看见食物,两人的害怕一下子一扫而空,如风卷残云一般把初云手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初云无奈,又只得把剩下的食物全拿了出来。
“我们吃饱了,少爷小姐都是大好人,还请你们允许我打包回去,给我那不争气的汉子果腹!”良久,老婶子吃完之后,又央求道。
“嗯,你拿去便是!”初云道:“只是不知这位婶婶为何也被关了进来,您也是因为赌博吗?”
“唉,说来都是些伤心事!还是不要说了吧,丢人。”老婶子叹了口气,说道。
“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我们听一听,也许可以帮助你们也说不定!”林泉劝解道。
老婶子犹豫了一下,但既然有出去的机会,不妨试一试,于是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的丈夫,以前也是姑昧城老实本分的小商贩,靠着祖上世世代代的积累,家资也算丰厚。可不知怎么的,我家丈夫就染上了赌瘾,一一开始还赌得小,他输了不少钱,总想着赢回来。可是不久,家里成百上千的积蓄就慢慢输了出去,爹娘也被他气死了。再到后来变卖家产,直到有一天,一群人来到了我的家里,说是丈夫已经把我和孩子输了出去,说着便把我们抓了来。”
朱灵不解道:“天哪,他难道不知道适可而止吗?都输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赌?”
朱越摇了摇头,说道:“妹妹你这话就有失偏颇,我以前去赌场的时候,输了钱,就一定要赢回来的,不然,那还是男人吗?”
“可你哪回不是输得精光被爹爹骂?爹爹于是便不给你钱了!你便要偷我的首饰去卖,看样子,也不比婶婶丈夫好到哪里去。”朱灵嘲笑道。
“让几位贵人见笑了!”婶婶低声道。
“跟我走!”说罢,朱灵竟然拉住了婶婶的手。
“我们去哪里?”婶婶不解地问道。
“去找你丈夫,让她戒掉赌瘾!”朱灵道。
婶婶惊恐不已,连声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不知道,以前爹娘在世的时候,我劝他不听,就告诉爹娘,爹娘把他大骂一顿,他表面上满口应承,背地里却来打我。如今你们去,他一定又以为是受了我的指使。一定又会打我的。”
“真是反了天了,你放心,有我在,我看他敢不敢!”朱灵怒道。
不多时,四人已经在路上了。这里的监狱,说是监狱,可是却没有过多地限制行动自由,除了雅间上房等不同区域进出有人看守,不能互通,同一区域,便可随意往来,而婶婶母女能进来,也是狱卒可怜她们母女。
看来这监狱中人也有贵贱之分。他们走出所谓雅间,走过上房,便来到了贫民区里。
只见四周哀嚎连天:“求求老爷,赏口饭吃吧!”
不多时他们口袋里的干粮就消耗殆尽,可还是喂不饱那些人。
其余的三三两两随意坐在地上。手里捏着骨牌和骰子,此刻都一动不动注视着他们,看似还在赌博。
他们又遇见了刚才的账房,而那账房竟似装作不认识他们一般,对他们理也不理,谁知却被初云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这个账房!”朱灵带着咄咄逼人的语气问道:“我且问问你,就算他们输掉了身家性命,但好歹也是人吧,你们把他们关在这里,总得给口饭吃吧。”
“姑娘,这你可冤枉我了,他们虽然没有山珍海味,我可是顿顿都给了满满当当的食物,不然,病恹恹的,骨瘦如柴的,怎么卖得了好价钱!我可不是你口中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饿肚子?”林泉不解道。
“你不妨问问这母女俩!”说着,账房恼怒地推开了朱灵的手。
婶婶红了脸,嗫嚅道:“回公子小姐,事情是这样的,牢房里的人,没了赌资,便会拿饭食作为赌注,我家丈夫,便是一连输了三天的伙食。”
“我看他们到这步田地,竟然还冥顽不灵,不知悔改!”朱灵感慨道:“你放心,我一定让你的丈夫戒赌,把你们救出去。”
“哼,你们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别人!”账房没好气地道。
“本小姐非但要管,还要管到底,你听着,今日这里的每一个人,本小姐每人赏他们一人一只烤鸡!”朱灵仰头得意地说道。
众人听闻,纷纷惊喜地围了过来。
“谢谢小姐……”
“小姐真是大好人……”说话声此起彼伏。
谁知这时,账房却冷漠地说道:“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不要强出头,不然银子可都留不住。我们这里不比寻常店家,一只烤鸡要二两银子,这里一共五十六人,共计一百一十二两银子,请姑娘拿钱,我好办事!”
众人人听闻,刚才还高兴的劲头,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请问你的鸡是用什么做的,竟然比寻常贵出了十倍不止?”这明摆着宰客,朱灵又生气了。
“嫌贵你可以不买!”账房哂笑道。
“买,本小姐就买!”她气得直喘粗气,身体一起一伏的,又转头对朱越道:“哥哥,快些给他钱!”
朱越听着,又去兜里掏钱,还不忘抱怨道:“妹妹,我此次出门一共只带了两千两,照你这么用钱可花不了几天,你可得节约一些才是!”
“你怎么反倒怪罪起我的错误,平时是谁花钱大手大脚?”朱灵反而诘问道。
朱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反问道:“不还是你吗?你要什么,爹爹就给你什么。可是我,爹爹最近生我的气,不但不给我零花钱,还请了一个教书先生,日日把我关在屋子里读书,不许胡乱出去。他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你不要胡说!”朱灵道。
此刻林泉却是心中充满了鄙夷,他心道:“你俩都是半斤八两,作为达官贵人,不思饮水思源,却如此挥霍无度。想想寻常百姓,一百二十两是如何一笔巨款;还有刘兄的两万两,更是一个天文数字,虽说事急从权,也一定要一并追回来。”
眼见着朱越极不情愿给出了银票,朱灵又说道:“怎么他们连一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
账房道:“尔等得罪独孤公子而入狱,又是贵人,便有钱住在雅间上房,等待父母兄弟拿钱赎人,而一般的赌客,以及他们的家眷,身无长物,被卖去充当仆役丫鬟,哪里付得起房钱。”
“这房子钱,本小姐……”朱灵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泉捂住了嘴巴。
“你快些去备烤鸡,此事容后再议!”林泉插嘴道。
账房冷笑一声,便自己去了。
“你急急拦住我什么,本小姐有的是钱!”朱灵不解。
“妹妹仔细想想,这样做只是治标,如何治得了本。”初云道。
面对账房的背影,朱灵恨恨道:“你等着看,我迟早把他们统统救出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此刻角落里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相公,你看,我给你带吃的回来了!”婶婶俯身跪了下去,将食物递到了丈夫嘴边。
丈夫见状,刚才还要死不活的,立刻精气神十足,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快来见过四位恩公!他们人美心善,是来帮你戒赌的!”婶婶道。
此刻那人已经吃饭完,跪下磕头道:“小人王三,谢过四位恩人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