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硕顿了一下，而后回以住持露齿一个的笑容。

“嗯”

这一声嗯，对醒见师傅来说，是自己讲明白了一个道理。

而对韩秋硕来说，却大为不同。多年之后，他咀嚼着自己这一声一个字的回答，也将疑惑，疑惑自己，到底是收获了一个道理，还是应下了一个承诺。

饭罢，韩秋硕帮忙打扫打扫寺院，僧人们诵经打坐的时候，他便到藏经阁翻翻经书，说是翻看经书，其实只是找个地方偷偷懒。

要说为什么他在这里呆这么久，那就得细说他为什么来到这悟禅寺了。

那个时候，韩秋硕还不能被称为韩学子，应该称之为韩少爷。

韩少爷已及弱冠之年，其父遵守约定允他出门游历，好家伙，那可算是是游龙当归海，海阔凭鱼跃了属于是。

些许盘缠，又带了几个下人，如同所有踌躇满志的年轻人一样，他决定出门干点大事。

南下第一站就来到了悟禅寺，悟禅寺临近王城玉都，是北方第一大寺，为讨祝福，韩少爷一行人给寺里添了许多香火钱，休整两天，准备走的时候，被醒见住持喊住。一般情况，住持很少会和香客有所言谈。

“施主且慢，此去迢迢，该往何方，欲做何事？”

这话一下子给韩少爷问蒙了，是啊，他一心只想游历，无所谓东西南北，从未远行过的他，以为出了门四面八达都是通途，可旷野里并没有方向。

他要找到一条路。

“施主，有时候赶路，不能太快启程，确定方向之后，也许能走得更快更远”

韩少爷听罢，又在悟禅寺小住了几日，这几日里，他琢磨着自己从家中出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想来想去，过去的这些年里，醒了就是看账本，睡了在梦里看账本，虽说父亲早早许他成年之后即可离家，可真离了家，脚印又不知道该踏向哪里。

不足量的盘缠，又有下人跟随，他也清楚是父亲是给自己一个台阶，随时用这些个理由，回家继续此前的生活。

但游历的念头，却深植在心，他隐隐约约觉得，心中有个声音在呼喊，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他必须要踏出追寻的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面对什么，时间要多久。

于是，他差散从家里带来的下人，一个人独自上路，这样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间，每次他不知道该去哪，该做什么，他都会重新回到悟禅寺。

醒见师傅每每在他迷茫的时候，总会给予一些恰到好处的提点，有时候他也怀疑，修佛到了一定境界，是不是能看见未来，不然为什么醒见师傅总能提点到妙处。

“静下来，停一停，有时候慢才是快，但有了方向后，接下来该做的，便只有马不停蹄”

盖在脸上的经书随着晃动抖落下来，韩秋硕睁开眼，和躬身看向自己的住持四目相对。

“醒见师傅！”韩秋硕扶着书柜挣扎着起身。

“这次你的口水没沾到我经书上吧”老住持打趣道。

“哪有哪有，师傅打趣了”

“韩学子，你这次睡了太久，该出去了”

韩秋硕把经书归位，正准备踏门而出。

半只脚踏出了门槛，眉头一紧，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师傅，您说出去，是……去哪？”

醒见师傅理着书架上的经书，目光在一排排经书中游离。

“该去何方，就去何方”

顿了好一会，韩秋硕紧着的眉头缓缓舒平，转身向住持鞠躬作揖，深拜一下。而后说道:

“醒见师傅，入夜天凉，您该穿厚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