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潘知府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李屠夫以为他故意说反话,愈发害怕难过,哭得更加伤心,泪水流在油腻不堪的肉案上,亮晶晶的一片。
叶枫摇头苦笑,道:“你不信就算。”转身就走。这下他不敢在大街主道行走了,专往偏僻地方投去,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虽然东转西绕,走了不少冤枉路,但是图得了耳根清净。
眼看穿过一条废弃的长巷,便能到家,正要松口气,却听得有人轻声叫唤:“罗捕头,你走那么快做甚?我有话对你说。”说话声音极甜极美,令人一听之下,心旷神怡。
叶枫却似给人当头敲了一闷棍,脑袋登时“嗡”的一声大响,心道:“我的妈啊,她怎么也来了。”当下收住脚步,笑道:“阿珍姑娘,我就知道你有话对我说,所以我特意从这条路过来。”
说话之间,眼前已经出现一个十七八岁,长相精致好看,穿了一身湖蓝色新衣裳的少女,从半截袖露出来的一双纤手白如美玉,衬得两边墙壁上的青苔发出异光,简陋陈旧,极少有人走动的巷子,此时竟然风光秀丽,引人向往。
这阿珍姑娘是屯门镇的镇花。父母在南街经营一间馄饨店,手艺不佳,惨淡经营,吃不饱也饿不死。岂知女大十八变,原本面黄饥瘦的阿珍在十四五岁之际,竟似脱胎换骨一般,变得秀丽绝伦,婷婷玉立。
于是冷冷清清,无人光顾的馄饨店一夜之间门庭若市,坐无虚席。阿珍父母技不如人,并不等于人傻,知道突然爆火的缘故,不在此时捞一把更待何时?在原来价格上提了五成,仍是财运亨通。
叶枫某次喝了几杯酒之后,色胆上涌,跑到阿珍面前道:“能牵阿珍手,做鬼也风流。”阿珍倒没说什么,她父母暴跳如雷,一个拿着擀面杖,一个拎着菜刀,硬生生将叶枫追出了几条街,辱骂叶枫先人的言语响彻整个屯门镇。
阿珍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穿新衣服么?”双脚挪动,向前跨出一步,两人相距已不足一尺。淡淡的夕阳照在她白净的脸颊上,增添了一抹嫣红。
叶枫见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腮帮微鼓,神态像极了小师妹余冰影。情不自禁一声大叫,往后连退几步,砰的一声响,后背撞上了墙壁,道:“莫非今天是你生日?”
阿珍噗嗤一笑,低声道:“谁说今天是我生日了?一个女孩子穿着漂亮的衣服去见一个男人,你猜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说这句话时鼻尖有细细汗水渗出,声音微微颤抖,显是鼓足了勇气,心里颇为激动。
叶枫听到此处,已然明白了七八分,眼珠子一转,笑道:“你是要我评价一下新衣服的质地,是不是?布料柔软,做工精细,没有一个多余的线头,好的很啊。你在哪个店做的?改天我给我媳妇做一套。”
阿珍奋起勇气,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叶枫一阵头晕目眩,全身僵硬,连心都似停止了跳动。若非背靠墙壁,早就双脚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珍慢慢松开手,幽幽说道:“我回去了,你说过的话,记得一定要兑现。”叶枫奇道:“我说过什么话?”
阿珍面红耳赤,道:“能牵阿珍手,做鬼也风流。你从广州城回来,我这双手让你牵个够,咱们永不分离。”声音更是颤抖厉害,听起来好像嘶哑了。
叶枫跳了起来,道:“可是我有老婆孩子啊?”阿珍笑了笑,道:“有本事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都不在乎做小,你还怕什么呢?”抿嘴微笑,慢慢转身去了。
叶枫一动不动的背靠墙??,目送她婀娜多姿的身影消失不见,摇头苦笑道:“这不是莫名其妙么?你们非要说我和潘知府有关系,就不怕我把心一横,将计就计,人财两得么?”
他索性不急着回去,靠在墙壁闭目养神,等到天色昏暗,才动身回家。离得住宅尚有三五十丈,听得一阵吠叫声,只见一条大狗从远处而来,直直扑入他怀里,摇头摆尾,呜呜欢叫,极是开心。
叶枫抚摸狗头,道:“可乐,家里是不是有喜事?”可乐叫得更加快乐,只恨不能讲人话说明情况。叶枫心道:“莫非潘知府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怪不得,大舅子提携妹夫,岂非天经地义,人之常情?”
走到近处,见得家门敞开,屋檐下挂了几只红灯笼,屋内灯火辉煌,五个大人围着圆桌而座,把酒言欢,笑声不绝于耳。
坐在上首的是叶枫结拜兄弟,当今魔教之主云万里女婿赵鱼,左边是江南吕家传人,写了一本《剑客多情》,却没几个人看的吕焰锋,右边是赵鱼妻子,曾经和叶枫拜过堂,却没有洞房的云无心。吕焰锋妻子慧娴和叶枫妻子阿绣坐在下首。
客厅两边堆满了镇上百姓硬塞来的各色礼品。三家人的孩子摸东摸西,格格大笑。小年糕和小棉袄听到外面可乐叫声,急忙奔了出来,一见到叶枫,连连拱手作揖,大声道:“恭喜爸爸要去广州府做大官了。”
叶枫进屋坐下,几杯酒下肚,很快弄清了事情真相。原来广州城第一豪强萧近水近日被人刺杀,广州知府潘良臣从各县抽调精兵强将办案,谁知道居然把他们也算进去了。大概是他们管辖的屯门镇太平无事,上头误以为他们手段了得,便把他们归类为精英人物了。
赵鱼道:“广州城我们是必须要去的,不给上司面子,以后就没办法混了。但是我们的底线是,只出工不出力,吃饭吹牛倒是可以,用心办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吕焰锋道:“我们绝对不能出名,出名意味着身份暴露,又要重新开始。况且那么多人办案,潘知府又没长火眼金睛,他怎能看得出来我们摸鱼摆烂?”
叶枫道:“所以潘知府要我们往东,我们就偏偏暗地里往西。他要我们全力以赴,我们就脚下使绊子。对他而言,志在必得要破案,对我们来说,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