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围在脖子上,转了几个圈,真像个少女。
景年听见声音就从楼上下来了。
“您要真信您儿子的眼光,下次我给您买个十条八条的。”
上次盛景年从奥地利看上一件孤品胸针,花了重金买了回来,程老师嘴上说着喜欢,就是一次都不见她戴过。
“别贫了,去跟爷爷说,说小鹤跟知荆都到了。”
老爷子休养了小半年,精神头还足,人也看得开,恢复地还挺快。
“师父。”
知荆替他拉开椅子,盛国清颤颤巍巍地坐了进去。
以后是拿不起琴了,但说话还利索:“鬼丫头,来多少次了,客气什么,快坐快坐。”
为了表示她跟江鸣野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宋知荆选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座位。
江鸣野微不可查地挑眉表示无奈。
今儿他不是主角,主角是知荆。
上次从医院出来之后,盛家对外还是口风很严,她不敢冒昧前来看望,也是打电话问候了很多次,老爷子休养地差不多之后,才叫她往家里来了。江鸣野纯粹是找由头过来陪她的。
盛国清虽然自己不能拉琴了,但还是习惯性地提问宋知荆专业上的问题。
“现在一天练几个小时琴?”
“不敢松懈,还是最少五个小时。”
她撒谎了,在江城,每天只能保证三个小时的训练量。不过回了京兆之后,确实大把时间都在练琴。
“嗯,听你小师侄说,之前去建康给他救场了?”
“爷爷!”盛景年不是很喜欢“小师侄”这个称呼,明明宋知荆比他还小一岁,还在辈分上压他一头。
“说救场有点夸张,不过是去搭把手。”
说救场真不夸张,建康那个乐团的首席出去旅游,吃了不熟的菌子,进了医院,当时场子赶得太紧,景年也是逼不得已喊了知荆过去。
“知荆就是喜欢谦虚,还说呢,当时要强得不行,跟小年两个人谁都不服谁。”程可君往知荆的碗里放了块肉,“我们知荆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宋知荆最怕被问到这个问题,结果还是没躲过。
“现在在琴行里带几个学生。”
都撒了一个谎了,再撒一个也不多。
没有人提当年的事情,但听到这句话,桌上的人都沉默了几秒。
大家都明白她心里的那根刺。
“谈朋友了吗?”
程可君也像其他传统的家长一样,学生时期问成绩,出了校园问事业,事业没有问姻缘。
宋知荆手里的筷子都不听使唤了,也不敢看江鸣野,就摇了摇头。
“我们家小年也是,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在一起都聊些什么话题,每次一说这个话题,就只会摇头。不过我看我们知荆也不着急,这么好的女孩子是要仔细相看几个才行。”
“咳咳,妈,说多了哈……”
盛景年使了个眼色。
“我们小鹤呢?”
“程姨你知道的,我天天忙事业都忙不清,哪有那个闲工夫。”
江鸣野也打着哈哈。
“你认识的青年才俊多,有好的单身的,也别吝啬,多给我们知荊介绍介绍。”
“咳咳咳咳咳……”
盛景年听着他妈这危险发言,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
江鸣野浅浅笑了:“好,有的话一定!”
盛国清看着小辈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也舒畅。
“丫头,没活儿就跟着我吧。”
这顿饭快结束的时候,盛国清压着声音,在宋知荊耳边混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前些日子,华音联系他,说想聘请他回学校教书,他本来还不想接。但看着他这个小徒弟,这般落魄,就不得不再考虑一下了。
“去华音做我的助教,学校不给你开工资,我给你开。”
他那双手,因为生病,枯如柴棍,骨头硌着很疼。
知荊摇了摇头:
“师父,您好好养身子吧,没必要因为我操劳。”
她自己的爷爷去世的早,盛老爷子把她当亲孙女待,她也把盛老爷子当亲爷爷敬。
她有很多出路的,不愁吃不上饭。没必要惊动她师父。
江鸣野中途因为公司有急事儿,提前离开了,最后走的时候,景年出门送她。
“知荊。”
人都下了台阶快上车了,景年突然叫住了她。
“你其实,不必这样活。”
“景年,”天太冷了,她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忍不住地抖,“谢谢你的建议。”
言毕,她不敢停留,开车隐入了山林。
京兆的冬天来得真快,没来得及享受金秋的桂香,就只剩下满嘴的雾霾。
天色灰蒙蒙的,望不见穹顶。
她突然想起晓梦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不管是谁,来了京兆,不被扒下一层皮肉,就别想痛痛快快离开。”
她不必这样活,那她应该怎样活。
她跑神了,脑子里只重复着盛景年的那句话。
等反应过来时,车已经撞向了一颗不算细的国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