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老谦?”文迁放下酒杯,问。
“嗯。”费扬低头,闷喝一口威士忌。
“又催你回去了?”
费扬用几近呢喃般的声调:“他说,刚才在基金的酒会上,遇见她了。”
文迁知道,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提到张雅颂中的任何一个字,都能引起他不小的反应,更别说,亲耳听到她本人的消息了,难怪他一口气喝了这么一大口……文迁:“能出来活动,应该身体大好了吧?”
他没有正面回应,反而说道:“她跟老谦说了,我们分手的事。”
室内顿时寂静。
窗外是整个外滩的绝美天际线,夜色中,各色华彩灯光映入眼帘,那样繁华,却那样寂寞。
这些年来,他和张雅颂的事,文迁是知道最多的人,相比口没遮拦的老谦,他对文迁吐露得更多。眼见他黯然消沉的模样,文迁却不语。
如今他们两兄弟,各有各的困厄。
费扬似乎也并不打算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安慰,只是自顾自的发泄:“她还不让老谦告诉我,今晚见到她的事。”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情绪浓烈,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她不想让我知道她的近况,就是怕给我添麻烦?你听听,这理由?!”
费扬好一阵苦笑。
文迁叹了口气:“那你希望她怎么回答?”
费扬一时哑口:“我……我不知道……”
劝他,安慰他,跟他讲道理,向来是无用的,文迁最是清楚,于是,只默默不语地,等待他的自我宣泄。
费扬:“你说的对,我不肯告诉别人这个结果,确实还抱有一点幻想,可我更不能接受的是,我的失败……曾经是我千方百计地,要她到我身边来的,我跟她承诺过保证过,我可以做到的时候,是真的有自信,给她想要的,能护着她,能跟她走到最后的。”
文迁这才静静接话:“现在,你也给了她事业发展需要的人脉,给她搭了足够的平台让她去施展了。”
费扬摇头:“凭她的能力,还有杨若与的背景,她迟早可以做到今天的规模,以后就是没有我,她也不会停下脚步,只会做得,比现在更好。可我给她带来的麻烦,却多过帮助,和我在一起,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她又怕什么给我添麻烦呢?添麻烦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文迁伸手搭上了费扬的耷拉下去的肩膀:“她不会这么想的,更不会怪你。”
“我知道……”费扬将脸深埋进双手间,大大的手掌覆得五官密不透风,生怕流露出什么不该见光的东西似的,“以前我总觉得我可以,就是在最难的那一两年里,每次喝醉醒来,一想到她,我都能从头再坚持过。我以为,这一次,总不会比那时候更难了。现在我才发现,得到过又彻底失去,才是真正的残忍……她当初那么害怕我,宁愿躲到英国去也要拒绝我,其实,是对的……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她……”
“我们,以后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是彻底不可能了……”
文迁拍了拍明显喝醉的费扬,收回了手,兀自满品着他杯中的余酒,看着这座城市无尽的夜色,而这夜色,跟他或费扬,似乎都毫无关联。
他们,都是背靠百亿大家族的二代,走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道路。他为了爱的人,放弃了继承权,而费扬却是舍弃了此生最爱,选择担负起太华掌舵人的责任。
他不知道,哪个结果在外人看来更悲惨,但,人生总是这样的,不是吗?即使是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生来仿佛拥有一切,却也不得不在重大抉择时,有所取舍。
想来,人生在世,又有谁的人生,不是咀嚼着破碎和遗憾过下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