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忙碌完以后，回到了吧台，刚才本来还算好看的牛奶，现在变成了浑浊的颜色，白中粉，粉中带黄，黄中泛黑。

女人皱了皱眉，她的手掌只能把住杯子的三分之二，剩余的三分之一是她手掌无法掌控的部分。

她拿起一旁开过的威士忌，把没有填满的液体将到近乎满溢。

她双手捧住杯子，舌头舔了舔液体，她有些不满意地加了点鸡尾酒。

瞧，她这一手行为几乎砸烂了刚才的破烂艺术。

杯子里的液体溢了出来。

刚才的努力全部化作了白费。

这个杯子应该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她母亲身材高大，足足有一米九，小时候就能一只手抓住她的腰，现在她好像死了。女人忘了，记忆有时候只是深渊的一隅，不值得期待。

女人攫取着杯中的液体，诡谲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皱眉。

喝完以后，咳了几声。

她说，真难喝。她说，这一生都没有如此的失败时候。她说，我想我做了一个噩梦。

女人脚掌踩爆了头颅。

每走一步就离酒吧的大门更近一步。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说，你怎么这么早。女人回，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不知道你晚了吗。男人没有反应，女人走到了男人面前。抬起手——砰——她放下了手。她说，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你不应该在这么久之后才来，我很不高兴，你要赔偿我点什么。男人说，我没有任何错，而且我还提前了五分钟，我有什么错。女人说，这里到处都是尸体，你知道我都讨厌尸体吗，你明明知道我很讨厌这些东西的，却故意这样。男人沉默了。女人不满意，给我跪下来。

男人慌了神，说，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这样。女人说，哪有那么多问什么，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男人说，凭啥。男人没有等女人继续说，便抢先一步继续说，我没有迟到，我剃了短发，有错吗。女人说，呵呵，你什么错都没有。男人说，梁玉，你什么意思。女人阴阳怪气，王林，我什么意思男人的胳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右手按住左手，努力忍住愤怒。女人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逃避什么。他冲着梁玉说，我错了。女人说，你错哪了，你什么错都没有。王林说，那我没有错。梁玉说，你什么错都没有，对对对。王林看怎么都无法挽回局面，一言不发，脸上挂着的勉强微笑也回到了原先的平行线。

然后王林坐在了女人旁边的椅子上——砰——梁玉扇了他一巴掌，她的手指甲很长，掐住了王林的小臂，锋利的指甲尖划开了嫩豆腐，红色的水流了出来。她说，你没有错，你没有错。他说，我错了。她说，你都是对的。他说，抱歉，抱歉，梁玉，请原谅我吧。她说，这里就是这样子吗，你带我来，又想一个人走，我喜欢你的不行。他说，抱歉，抱歉，梁玉。她说，我是小丑吗，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内心。王林没有说话，他看着喝完的杯子，呆愣住了。

经验总在实际中崩溃。王林委屈的很，但红水流个不停，他有点头晕。他说，梁玉我真的错了。她说，我不相信你知道自己错了。她还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之前承诺过的事情你都已经放弃了，你却还要我相信你。她继续说，你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不相信。说着说着，她的精神有些激动起来——呲啦——长长的指甲划开了脂肪，像是一只调皮的小猫，可这里没有调皮，只有严肃到残忍的现实，梁玉不是小猫，她是她。

王林呜呜流出了泪水。走在酒吧，来到梁玉的面前，他就成了奴隶。他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梁玉说，我听厌了，你这张狗嘴里冒不出什么真诚的话，你只会抱歉的话，那么根本没有必要活着。拿出一个戒指，金黄的亮光闪烁着。梁玉眼睑一垂，她呵呵一笑。她说，我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你知道的，我不会为了这种东西而心满意足。他说，我爱你，抱歉。她伸出左手，王林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在一根拇指上。

王林说，“我真的爱你。”梁玉说，我也爱你，可是你应该真诚点。王林说，“我已经很真诚了，梁玉，我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给你了。”梁玉说，你还有其他的东西，比如你的记忆。王林说，我不可能忘记那个人，我们明明说好了不提起那个的。梁玉说，我说的不是那个人。王林说，抱歉。梁玉说，你能不能换一个词，我真的很烦你动不动道歉，讨厌死了。王林说，抱……嗯。梁玉说，“接下来该如何呢，你还差一个，我还差两个。”

忙了一下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剩下道歉，道歉完了以后又要陷入一阵子冷战。王林刚张口，粉红色的蝴蝶从梁玉的胸口冒了出来——嘎——嘭！——蝴蝶爆炸了，他们两人都昏迷过去。

双马尾女孩慢悠悠地走进了酒吧。

“真是墨迹，这样的话我就应该凑够了吧。”

外面的苍穹总算停下了酷刑，每一个人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抬起脚，放下脚，白色的泡泡袜，黑色的靴子，女孩哀叹走到两个人的身边。

“你们两个真能闹腾，两个，我替你们活下去吧。”

女孩眼睛分泌出眼泪，沿着白皙的脸蛋一路滑落到惊恐的头颅上。

攥紧武士刀，笔直下挥。

本应是柔软的血肉被切开的噗嗤声，可反应过来的却是宛如劈在钢铁般冒出火花。

女孩愕然。她说，我做了一个愚蠢的行为。

昏迷的王林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抬起手，抓住了刀刃，用力一握，刀身断成两半，他握住断裂的刀尖，反手冲女孩胸口扎去。女孩反应迅速，连忙后跳闪开攻击，王林起身几个扑身到了女孩身边。

刀尖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他猛然抓住武士刀的柄，夺走了剩余的的武士刀，丢到了身后五米的位置，插在了柜台的木板上。

一只手抓住了手腕，一只手打在女孩的腹部，她痛苦嚎叫了一声，刀尖刺入了她的内脏，随后往上快划，一直到了胸口的部位，心脏被切成了两半。

女孩错愕，眼神充满了不可能。王林说，实际就是这样，傲慢是罪恶的。他没有放松警惕，手掌握住脖子，拔出头颅，丢到了桌子上，这才停下攻击。

吸一口空气。腥味，腐臭，香水。诸多味道混杂在一起，王林喘了口气。

他说，真的非常抱歉，这并非我的本意。他说，我拒绝。

走进梁玉的身边，抱起柔软的身子。他盯着粉嫩的唇，打量着柳叶眉下的眼睫毛，闭合的眼睛，颧骨上的细小美人痣，高挺的鼻梁。

他爱梁玉的每一部分。除了她的灵魂，那是如同地狱般糟糕，难以言说的恐怖之物，每日都要遭受精神摧残的他，现在才有点稍微的安宁。不过这种感受持续不了多久，一会儿又会回来。

梁玉醒来了。她说，发生了什么。她的语气微弱，声音空灵。王林说，没有什么事，我已经解决了。她说，好吧，放我下来吧。王林说，不行，现在还不合适。她说，怎么才能算是合适的呢。王林说，等回去以后。她说，不要。王林说，求你了。

她说：“不要。”

王林放下了梁玉，她的双脚先落在了地，靴子先落到了一只手掌上，随后王林调整落地点，站在了没有残肢断臂的干净地上，随后完全放开。

梁玉擦了擦眼睛。王林忘了，他手中还有刀尖没有丢掉，这一失误差点让他不小心杀死梁玉。王林没有说，抱歉。王林只是说，还好吗。梁玉的眼睛有些灼痛。她说，我还好。

外面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大量的死亡，大量的腐烂，导致了大量的毁灭。不过，天空仍然有些美丽，即使阴霾挡住了太阳，但也充满了生命力，云层只是一种假象，在云层后太阳一直都在凝视着泰拉。

直至永恒的寂灭。

“真是美好的一次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