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分明不是寒冬的那年,我却觉得冷的刺骨,难道是病房冰冷的瓷砖壁加深了我的感觉吗?
母亲看出了我的无措,让我凑近了些。
我凑近着走到爷爷的床边,附身握着爷爷的手,朝爷爷挤出了一个笑脸,我知道,这个笑脸僵硬极了,可是,在看见他那副削瘦的模样时,我又怎么能骗过自己的心,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呢。走进爷爷的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群里那张照片,那顶看似不大的帽子,能遮住他大半边的脸庞。我亦无法想象,在那些疼痛难忍的时候,他又是如何抗过的,或许是战场的苦,比这多多了,他以极强的意志力扛过无数个深夜,无数个只能自己独身经历的节点。
堂弟那天在上篮球课,叔叔开车去接他。爷爷没有办法和我们交谈,却也在我们每一次同他互动时,用手尽力回应着。他艰难地用右手,在摊开的左手上写着什么,却因为没力气,始终看不清写的什么字。姑妈俯身问:“爸爸,你要说什么?”“什么字?人吗”,爷爷摆手,焦急地写着。姑妈要堂姐去走廊打电话,催叔叔他们快点来医院,我带着弟弟站在走廊那里,母亲手里的纸巾,在脸上擦了又擦,些许纸屑留在脸颊上,眼睛也早已哭肿。我们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儿,父亲突然从病房里焦急地跑出来,在护士站喊医生护士,病房里传来姑妈的哭喊声,叔叔接通了电话。我领着弟弟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远处进出忙碌的医生和护士,周遭的器械提示声逐步放大,哭喊声像是被罩住,眼前,也被蒙上了一层雾。
在那天上午,爷爷与世长辞。窗台上的手机屏,绿灯也熄灭不再跳动。
我们在老家待了将近两个星期,葬礼结束后,我们将爷爷的骨灰带回乡下那天,回乡的车队里,按照习俗,我和堂姐坐在第二辆车上,堂弟作为长孙,坐在第一辆车上,抱着爷爷的遗像。叔叔坐在副驾,每隔十米就撒去一叠纸钱,嘴里喊着:“爸爸,我们回家了啊!”
那年不是寒冬,却让人觉得凛冬已至。我深知,分别是人世间最常有的事情,就像龙应台的《目送》一般,他并不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而就此忽视它的存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万事都无法圆满。余华老师曾写:“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后来,我也学着了解到,“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