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伐木风波,子茜伤透了心,她阻止不了大人们的行动,只能看着一片片倒下的如尸体般的大杉木哭泣,她没想到,离家两年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她心爱的山林作永别。
子茜夜里睡不着,就趁着月夜爬到‘摩天岭’顶上去看那已经光秃秃了的山岭,还是爸爸找到她,给她一番劝解,她才心里缓过些劲来。
随着子茜年龄的增长,家里的生活压力也大了起来,上学书费期期上涨,期中考试也要收钱,村里的税收和各种摊派也越来越多,什么挖山啊,开渠啊,种树了,修塘啊,整路啊。村里基本都不让人去了,只按人头收钱,夏冬的农业税提成摊派什么的也由夏福家负责。还有夏福经常要吃药,这一家的担子越来越重全压在了英子一人身上。
英子除了干农活外,还要去建筑队帮小工,挣些钱来填补家里越来越大的窟窿。再有的空闲时间,就和夏福一起,在山洼子两边的山岭边上,开荒种红薯芝麻花生换些小钱,供日常开销用。没钱买化肥就刨草皮放到一个大土坑里捂堆发酵。夏福干不了活他就到处捡猪粪牛屎狗屎回来放进草皮坑里一起捂成肥料。
为了挣更多的钱,英子也养起了母猪,这下更累了,去建筑工地干活回来后,还要在月亮地里,带着子茜打野菜回来煮熟喂猪,然后才能睡去。天不亮就起床去打野菜然后回来做好早饭,收拾停当,赶忙着去工地干活,她如机器人一般,不知疲惫。
这个时候,动不动就骂人似乎是英子唯一的压力释放方法,子茜和夏福,基本上每天都被英子骂的低头不语。
就是这样子茜家依然还是捉襟见肘,每每到用钱季节就难上加难,常常把交完公粮剩余的粮食也卖掉,造成一家人大部分时间吃饭都是精打细算,因没钱随礼,好多亲戚也不走动了,就这样日子慢慢向前熬着。
还好,子茜的学习非常好,上学期就考了全班第一,还当了班长。
子茜还如往常一样,常常被孤立无援的英子打骂,从遥远的学校回来,子茜常常哭着吃不上午饭就又赶着去上学。
从家去学校要过两条河,一条街道,三个村庄才能到。有时子茜上午放学回来,被英子莫名其妙的一顿臭骂,委屈的她常常被吵的吃不下午饭就又赶去学校,夏福就会把午饭里加的红薯留起来,给子茜送去,子茜常常下午第一节课后,被爸爸叫到教室后墙,吃爸爸拿出的还有余温的红薯充饥,子茜后来只要中午没吃成饭,她就会在下午第一节课后,从学校侧门出来,到教室后面去吃爸爸送来的红薯。
不管是雪天雨天,子茜没有落空过,虽然一直是红薯,但子茜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小村子东边山岭边,一个大如湖的池塘岸边上方地边坡上的一长排桐子树干上,已被子茜记满了挨打的时间和次数,以前的是用锋利的石块刻画出竖道道来代替,后来会写字了,就用歪歪曲曲的文字记录,所有的树杆上的树皮已经变得满目苍凉。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子茜回到家上学的第二年秋季,子茜依然是班里最后交完学费的学生,虽然老师说再不交书杂费就不让上课,但老师依然会让子茜在教室上课,只要不是学校催的太急,老师从不在子茜面前提交书杂费的事。
被称为小江南的子茜家乡的秋季,雨水丰沛,一到雨季,大小河流水流浑黄汹涌波涛翻滚,水从山谷高处一级级的往下砸涌,看着甚是吓人。
一个雨后的下午放学,子茜和几个同学想走山路,看看能不能拾些蘑菇回去吃,走山路要横过一条没有桥的山边河流,汹涌的河水把平时露出的石墩埋在水下。
子茜和同学们手拉手,慢慢的往河里下,前面高个子的同学慢慢的晃悠悠颤巍巍的趟了过去。河水一浪接一浪的卷到子茜腿上,翻起高高的水花,子茜感到自己头重脚轻就要飘起来了,水下石墩的间距是大人的步子,子茜常常探不到下一个石墩。
石墩侧边是一挂瀑布,瀑布下方一湾大水潭,水潭下方又是一个落差极大的瀑布,水砸在下方裸露的青石板上,溅起巨大的水沫,水雾夹杂着凉风含着泥腥向四面扑去。
子茜小心翼翼的抬出一只脚,去探前方的石墩,一个浪打来,子茜站立的那条瘦弱的细腿一打弯,子茜就漂了起来,一股浑黄的河水,就灌进子茜的嘴里眼里耳朵里,旁边的同学吓的一惊,松开了手,子茜稀里糊涂的就漂流了下去。
子茜掉落到水潭里,打着圆圈,时沉时现的往下一个大瀑布边上翻滚,眼看就要被冲到大瀑布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