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是水流的声音。
头痛得要死。
古兰尝试动手指，但使不上力气。
“呃……”
也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声呻吟。
叮铃哐啷，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嘭。
是撞到头的声音。
“呜！”
“古兰先生！？”
“你醒了吗？”
这是米莱的声音。
“啊……”
古兰试图回应她。但古兰的声音太小，米莱没听见。
“听错了吧。”米莱自言自语道。
哗啦啦。
然后又是水流的声音。
……
米莱裹上浴巾，水珠顺着她绵密的赤发滴落在白皙的后肩。
她来到卧室，床上躺着一位相貌普通的年轻男人。这个人是古兰。
米莱拿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从床头柜拿起一支笔。她坐在床边，掀开了古兰的眼皮。
古兰的眼眶里没有眼球。
米莱提起笔，在空荡荡的眼窝里画了起来。
“哼哼，哼哼哼。”
她边画边轻声哼着歌，
“是什么颜色的呢？”
犹豫了一会，米莱拿起镜子照了照，最后给古兰的眼珠点上和她一样的褐色。
“呃……”
古兰的眉角动了动，米莱吓得手抖，画歪了一笔。
“你醒了？”
米莱迅速从床上坐起，然后用胳膊护住了双肩。
“我去换身衣服。”
她急匆匆提起几件衣服，去客厅换好后才回来。
灰色的袍子，和第一次见面时穿的一样。
“古兰？”米莱试着唤了几声，可古兰又昏了过去。
“呼。”
米莱拍了拍胸口。
之后一段时间里，米莱为古兰画上了两对眼球。她画出来的东西是立体的，看上去和真的没区别。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啊，你好！”
米莱推开门，门口是之前帮他们找小孩的神秘人，大黑狗的主人。这个男人依旧戴着面罩，
“情况怎么样？”
“他刚刚醒了一次。”米莱回答到。
“介意我进去看看吗？”
“不，请进。”
这地儿本来就是男人提供的，其位于贫民窟，是藏身的好去处。
米莱带男人来到卧室，男人看到古兰吃了一惊：
“他是人类？”
米莱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古兰腐烂的肩膀和骨头。
“哦哦。”
男人知道这是什么，
“你用了画皮术？”
“嗯。”米莱点了点头。
“你是巫师？”
“见习的。”米莱补充到。
“那就好。”
男人检查了一下古兰的情况，然后交给米莱一些食物。
“别让他出去。”
男人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虽然他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
米莱吃了点东西，然后继续为古兰画皮。
画皮术非常费体力。脖子画到一半，米莱就不小心趴在床边睡着了。
……
“唔姆。”
天色渐晚，米莱揉着眼睛醒来了。
“你醒了。”
“嗯？”
睡眼惺忪的米莱看向梳妆台，那儿坐着个男人，
“！”
米莱拽着被子跑到墙角，一小番运动让她清醒过来。
坐在那的不是古兰吗？
“古兰先生？”
米莱小心翼翼地询问到。
古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已经不是先前的腐尸模样，现在的他有了皮肤和眼睛。
“这是你做的吗？”
古兰看向墙角的米莱，米莱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古兰站了起来，他浑身上下只披了层床单。米莱本想捂住眼睛，却想起来古兰脖子以下还没画，所以没什么能看的。
她给古兰找了几件衣服。
……
“合身吗？”
米莱待在客厅，古兰在卧室换衣服。
“很合适，麻烦你了。”
古兰扣上领子的扣子，从卧室走了出来。
“啊，最上面那颗不用系。”
米莱给古兰的是一套当地服装，黄棉长袖衫和白色喇叭裤，领口设计的比较开。因为天气原因，当地男人一般都不系扣。
“是吗？”
古兰解开领口的扣子，结果露出了里面腐烂的肌肤。米莱的画皮术还没画到那。
“还是扣上吧。”米莱不好意思地说到。
“是啊。”
古兰系好扣子后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米莱询问到。
“我去找尤金。”古兰回答到。
“尤金已经安全了。”
米莱拉住了古兰，
“你现在被全城通缉，最好不要出门。”
“啥？”
古兰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的脑袋一阵剧痛，他这才回忆起自己为了救尤金，用能力杀了人的事。
“我杀的不是个人贩子吗？”古兰皱起眉头，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通缉。
米莱解释道：
“那人还是城主的护卫。”
“城主的护卫？”
那人贩子身手不凡，确实不像普通人。古兰在心里评估到。
“嗯。你现在被视作拐卖儿童的犯人，还肩负咒杀城主护卫的罪名。”
“这。”古兰没话说了。
这也太逆天了。自己明明是从人贩子手里救出孩子的英雄，怎么转眼就成通缉犯了？
但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人贩子如果是城主手下的人，那么整件事就和城主难逃干系。对方反应这么过激，怕要杀人灭口啊。
运气真他妈差。古兰在心里抱怨道。
见古兰打消了出去的欲望，米莱去餐桌吃起了晚饭。
“我昏过去多久了？”
“两天。”米莱咽下面包回应到。
“两天！？”
古兰又急着要出门。但他刚踏出去两步，就感觉天旋地转，然后栽倒在地上。
米莱赶紧放下手里的面包，把古兰扶到了沙发上。
“你还好吗？”
“头疼，像被开了瓢似的疼。”古兰用手捂着脑袋，但这样不能缓解他的头痛。
“头疼？你又不是，”
米莱的“活人”两字没说出口。
在她印象里亡灵是没有痛觉的，但亡灵也没有意识，
“你是不是灵魂受创了？”
米莱只能这样猜测到。
“灵魂？”
古兰联想到自己破碎的“信仰”符文，随即感应了一下这个符文。
“草！”
这一下差点给古兰疼得从沙发跌下来。
“你怎么了？”
“我的灵魂缺失了一部分。”
符文破碎带走了他的一部分灵魂，就像被割掉一块肉一样，造成的伤口正在流血。
“哈？”米莱一脸疑惑。
古兰告诉了米莱关于符文的事。
为了让米莱信服，他还给米莱展示了自己的牺牲之盾。
“魔法？不对，没有魔力波动。”米莱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白色小盾。
“你遇见过这种情况吗？”古兰收起小盾，向米莱询问到。
“听都没听说过。”
米莱摇了摇头，
“我也没见过你这种有意识的亡灵。”
“亡灵？”
“就是不死生物。僵尸，鬼魂之类的。”
米莱给古兰讲解到。
……
古兰的头痛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灵魂的伤口在愈合。
趁休息这会，古兰问出他在意的一个点：
“我的声音是不是变了？”
自己现在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明明之前自己的嗓音又哑又糙。
“我给你画了个声带。”米莱解释到。
画声带？
“这种事都能做到？”
“魔法是这样的。”
米莱扬起嘴角，看上去有点得意。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古兰来到窗户边，打探起周围的环境。
这间屋子在一个酒馆的二楼。酒馆附近很荒凉。街道很脏，房屋很破，随处可见乞丐打地铺。
“我们在哪？”
“贫民窟。”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但时不时有守卫经过。一名守卫在张贴悬赏令，悬赏的是自己。
古兰彻底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坐到餐桌上从长计议起来。
米莱坐在他对面。她继续吃着晚饭。
等米莱吃得差不多了，古兰再次道谢：
“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还需要你救我妹妹呢。”
米莱她妹的脸被诅咒毁容了。之前没完全答应帮她，现在可不能再推脱了：
“我答应你，之后一定尽全力帮她。”
“嗯。”米莱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了一会，古兰又问道：
“你知道桑菊怎么样了吗？”
自己被通缉，桑菊应该难逃被追责。
“我不知道。等明天你问汉克吧。”米莱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汉克？”
“帮我们找尤金的那个人。”
见古兰在思考，米莱又补充道：
“有条大黑狗的那个。”
哦，是那个盗贼啊。古兰对上了号，
他也参与到这件事来了？
古兰捋了捋思路，然后问米莱：
“是汉克找到的我？”
“嗯。你怎么知道？”米莱不记得自己给古兰说过这事。
“我猜的。能告诉我那晚发生了什么吗？”
古兰猜测应该是那只黑狗的功劳。
不过我当时没穿盔甲，他俩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米莱讲起了那晚发生的事：
“我当时回到帐篷碰见了汉克。然后跟你一起的黑狗也回来了。汉克看出黑狗想带他去个地方，所以我们就去了下水道。”
“黑狗把你拖到我俩面前，然后吠个不停。起先我们还不知道那个是你，是汉克先反应过来的。他说这具尸体上有你的气息。”
什么叫我的气息？
“然后你们就把我救回来了？”
“嗯。汉克确认是你后，就把你安置到这间屋子，再就是拜托我照看你。我本来还不信你是亡灵，直到刚才你醒了过来。”
米莱轻呼一口气。
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让她不适应。
原来是这样。古兰猜得大差不差。
“麻烦你们了。”
“嗯。”
米莱打了个哈欠。
“你能去卧室吗？我要睡觉了。”
你睡觉让我去卧室干嘛？
古兰脑子一转，意识到这两天都是自己在用床，米莱应该是睡在客厅的。
“好。”
古兰进入卧室关上门。
“能锁上吗？”另一边传来米莱的声音。
“好。”古兰锁住了卧室的门，
“晚安。”
“晚安。”
屋子里很安静，客厅传来衣服滑落的声音。古兰不去想有的没的，躺到床上总结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我在沙漠里醒来，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天使给了我一截断指，让我去拯救公主；
桑菊受天使嘱托，随我同行；
我们救下了亨利，他是商会的大人物；
我们结识了旅店的老板娘、铁匠铺的老板、药水店的玛琳娜和乔治；
我们决定帮乔治与心上人见面；
我们为修女院捐了食物；
我觉醒了特殊的能力；
我们参加了亨利的晚宴；
我和亨利达成协议。我接受了他的任务，他为我提供玛琳娜的信息；
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了尤金，但我杀的人贩子是城主护卫，因此被全城通缉；
我被米莱和汉克救了，躲在贫民窟里，而桑菊不知去向……
“真是一刻都没闲下来。”古兰无奈道。
大部分故事都是在一天内发生的。
“哦对，那截断指丢了，我还要完成蜥蜴人的委托才能拿回来。”
“所以，之后该做什么呢？”
古兰盯着天花板，越想越迷茫。
他实在静不下心，就在卧室里来回转。
他看床头柜半开着，就拉开抽屉瞅了眼里面的东西。
柜子的第一层是几只画笔。米莱就是用这个给自己画的脸。
柜子第二层是空的。
古兰打开柜子的最后一层，发现了出乎意料的东西。
里面是些瓶瓶罐罐。有他熟悉的石肤药水、发光药水，还有桑菊带回来的香水。
还有张卡片，上面写着：
旅馆的东西我帮你带过来了。
———汉克
真是个好人啊。古兰感叹道。
随后，他看见了自己这会最需要的东西：
横放在抽屉角落的古兰德药水。
古兰心中对汉克的好感直线上升。
他拿起古兰德药水，这才发现药水下面还垫着几张折起来的纸。
“这是？”
古兰把纸展开，上面工工整整写着香水的原料和配比。
这是桑菊的字。
古兰的脑海里浮现出她的身影。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古兰看了看，发现还有几种药水的配方。翻着翻着，古兰找到了古兰德药水的配方：
“我瞧瞧。雄阳果？淫羊藿？这什么鬼名字。”古兰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这张配方上的名字都不太正常。
唯一正常的是最后一味。
“加入两克桑菊的提取物。”
“……。”
她是这么给自个起的名啊。
古兰把几张纸折好带在了身上。
然后他啜了口药水，失去了意识。
……
“古兰大人，您快过来呀。”
“桑菊？”
古兰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