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镇将府内众人顿时心头一震,但仍是不明所以。
“彼时我父正率领前军刚刚克定虎牢关,太武为保关中民心,曾言不许惊扰百姓,不许骚扰当地士族豪绅,可彼时关中遍地饿殍白骨,哪里还有民心。我父本意是与当地大族协商,开仓赈粮,可众世族尽皆不愿,纵是刀斧加身,也不肯低头。我父未得军令,自然不敢真的下手,但奈何太武远在千里之外,传报往返也需二十余日,可谓是远水难救近渴。”
“这些世家大族真是世之虫豸,专吸天下膏腴,实在可恶。”
听见当时情势如此,陆清正痛恶世族之气再难以掩饰,脱口而出。吴为在一旁见了,有心提醒,却见陆清正双眼凝望贺拔胜,眼中充满敬意,知晓他正自袒露性情,也不好阻拦,只是心中替他捏了一把汗。
贺拔胜认得陆清正,也知晓他性情,不过他看到场下几位世族子弟面色尚佳,也未打圆场,反而继续说道,
“世族经营,自东汉起,已有数百年,侵吞民田,收受逃逸之民,中饱私囊,而使朝廷无税可征。地方官吏尚且不能掌控,中央更是望洋兴叹。”
那三个世家子弟中:萧道成置若罔闻,高个男子稍稍面露不约,只有之中一人实在难以忍住,要打断这指桑骂槐的情形,便是那圆脸少女。
不过她也深知前面两人所言俱是事实,她亦辩无可辩,便皱了皱眉,岔开话题道,
“大人似乎忘了说那高人杀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见三人表现各异,贺拔胜脸上竟多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满意之色,继续说道,
“这事十分离奇,某日我父亲正为赈灾之时发愁,忽有一人不知如何穿越众多明哨暗岗,直直出现在我父面前,还未待我父亲惊讶,他便直言可解我父亲困境,说罢便将解围之法娓娓道来,我父听之愕然,但见此人毫无声息便出现在他面前,觉得他的确由此本领,于是便同意了他的建议。”
“他有什么计策?”
“他的计策很是简单,他让我父亲收拢军队在城外扎营,然后立刻搭仓建粥库,他说不出三日必有大户将粮米奉上。同时他警告我父,不可私吞粮食,否则后果自负。”
“果然不出两日,那城中大户尽皆前来送粮,终于解了一时的难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城中最大士族王氏却从不曾露面,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人离开我父亲军营当日,便以同样方式上面各家士族,只说明日若未见一粒粮食,则当晚要灭一族,众人以为玩笑,不以为意,不料仅仅一夜之间,王氏一族一百三十四口族人一夜之间消失于家中,不见踪影,而家中兵勇完好无损。”
“这人神出鬼没,莫非神人?”
“未可知也,只是后来他又来见我父亲,知道我父亲愿意赈济灾民,于是送了两幅字与他,以勉其行。”
“所以这副字便是?”
“不错,其实我说这许多,其实还有别的意思。”
“贺拔大人请直言。”
贺拔胜沉思片刻,觉得还不是时候,便话锋一转,问起了那案子的事。
“你们报来的破庙案件如何了?”
————
为了弄清那凶手,早日破案。
武定元五更便起了床,换了身便服,挑了匹快马,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赶,不过午时,便已出了玉门关。
及至官道岔口时,他没有再往西走,而是寻了条小道向北去了。
又行了一两个时辰,他坐在马上饮尽馕中最后一滴清润,仍是觉得有些口渴,望见正巧远处有酒帆高扬,便有了打尖的主意。
马踏尘扬间,武定元便来到这间酒肆跟前。
说是酒肆,不过是间几根木头和草棚子搭起来的茅屋,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有一方草厦能够遮风挡雨、稍事歇息,已是难得。
栓马时,武定元仔细打量着屋内,瞧见一共就三人。看着装样貌,分别是一个掌柜、一个小二和一个同自己一样打尖的客人。
他还未走进店内,那小二便笑嘻嘻地迎了出来,甩了甩手里的破抹布,招呼道:
“客官抿串还是闭青?“
武定元楞了一下,有些尴尬。
这人说的是西北道上的黑话,其实就是问喝茶还是喝酒?一般是用来辨别同伴或是点子的,以免出手伤了同道。
若是旁人不明就里的话,则可放心应对,而且打着哈哈也就能蒙混过去,属于行走江湖的基本套路。
本来这招呼打的没有问题,只是问错了人。
武定元此次出门目的明显,路上不想招闲人叨扰,但是穿着官服又太过显眼,因此止留了一双镇将府特制官靴,就是要告诉明眼人自己不好招惹,切莫自寻麻烦。
这官靴不仅包边厚实,用的是上好的细麻编制而成,顶上一圈还用特制丝线绣了一圈镇将府独有纹路,十分醒目。平日里武定元自己都舍不得穿,这次为了速去速回才特地穿上,只是没想到开始便遇到个不懂察言观色的愣头青!
这小二一言直把自己黑店的底细袒露无疑。
不过武定元倒也不怕,他早先看到店内其余二人,心中已有了分寸。于是假装没有听懂,憨憨回道:
“小二,你说的啥玩意,来壶酒,一盘小菜,俺急着赶路。“
那小二见对方没有报来路,心下喜不自胜,以为遇到头啥也不懂的肥羊,兴冲冲的应了一声,即刻去后厨取了坛酒,正要过来给那大汉“享用”。
这酒里早就参好了蒙汗药,能轻易放倒一头水牛。这小二登时心中控制不住,浮想联翩,
“只等他灌进嘴里,就等着变成这漠北黄沙里的一具干尸吧!呵呵~”
武定元特地挑了张桌子坐下,正好背对另一食客。
那小二见状,拿着酒坛过来就要给他倒上,他没有阻止,而先是仔细瞧了一眼对方的样貌。
待那坛子里倒出半碗酒时,武定元立刻露出一副严肃表情大声说道:
“你这小二好不懂事,这么大的风沙,连个桌子也不擦干净,就敢上酒,哼!”
那小二还沉浸在自己联想之中,被眼前这国字脸大汉一吼,登时吓了一跳,泼了半碗酒在桌上。他见对方不悦之色愈来愈重,连忙端起酒碗,用袖子使劲擦抹,生怕扫了他的酒兴,跑了这头肥羊。
可怕什么偏要来什么,
“去去去,穿得这么邋遢不堪,头发还这般凌乱,路边杂草也比你干整些,俺不喝了,去,拿碗茶来,我打发一下便走!真他娘的扫兴。”
说完,武定元又晃了晃那酒坛,不怀好意得又泼了大半瓶出去。
眼见大汉果然嗔怒不已,小二心中盘算被摔得粉碎,一时竟有些委屈难奈,不禁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眼角含泪,浑然像只受伤的猫子。
“这泼出去的蒙汗药可值好几钱银子呢!”
好在他仍是不愿轻易气馁,仔细收拾了一番便到后厨又取来一壶茶来,同样参了些剩余的蒙汗药,就要报仇雪恨。
他这次谨小慎微,用干净的抹布重新擦拭了武定元面前的桌子,再端正摆上同样抹的干净的茶碗,正欲满上。
“且慢!”
“客..客官,怎的了?”
“你这茶可干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