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青粉墙西,紫骢嘶过垂杨道。
此役历时半载,虽是岐丹主动求和,然而几名将领骑着高头大马,显露出英姿勃勃的神气,受着沿途百姓的撒花拥趸,也颇有几分凯旋而归的阵势。
一并随行的还有岐丹王的心腹使节。他进献数箱玉石宝器,说要替新王求娶曜安朝唯一的,也是国色天香的惠宜郡主!
皇帝登时脸色青绿,堂堂宗室女岂能外嫁?正要毅然回绝,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幽沉下来。
若问岐丹王何以对惠宜郡主生出执念,只因他耳闻曜安的女子柔媚姣俏,性情如水,于是表露出和亲的意愿。很快就有一名大胡子的小将冒出来,成日儿在使节面前褒赞惠宜郡主的美貌,还热心肠的作了一幅画像。使节将此画转达给岐丹王,惹得他卧不安席,食不甘味,朝思暮念之极……
此事一日悬而未决,惠宜郡主就恍若架在火上烤。公主府中,她几乎咬碎银牙,日夜不休的咒骂岐丹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彼时韶光正好,柳色依依。大胡子的小将剃掉满脸的络腮胡子,轻裘缓带的去韩府串门。
他见了奶团子似的韩佑,非要抱上一抱,哪知小人儿刚刚睡醒,只顾着咿呀的叫唤。
生来矜贵,又久战沙场的小侯爷哪里能听懂,还颇为自得:“嘿嘿,他头次见我就欢喜呢!”说完,还把韩佑举起来颠了颠,冷不防被浇了一身的童子尿。
韩绍清忍俊不禁,稍微别过脸去。
不出数日,和亲事件落下帷幕。满朝文武一致赞成和亲,惟愿郡主深明大义,尽早与岐丹王盟结良缘,以修两国之好。
如许大势所趋,纵使长公主费尽周折想要挽回局面,也只是枉然。
惠宜郡主离京那日,凤冠霞帔,翠绕珠围,由一支近千名的神武军护送。大街两侧的百姓个个儿透出由衷的喜悦之情,有的撒酒,有的作诗,一派欢欣鼓舞的气氛。
仙界。
高大的扶桑树耸立在云端,它的根须通向四方八极,藤枝浓绿而富有光泽,犹如积蓄着千年万年的生气,只见叶盛,不见叶落。
几只仙鹭在树顶翩飞,居于树中的三足金乌倏地睁开亮红的双眸,展开翼骨,扑棱棱的冲过去将其驱赶。
仙鹭悻悻落地,迈步靠近莲池。白发仙翁呵呵笑着,伸手抚平它身上几撮凌乱的羽毛。
“那时程仙人灵气浩瀚,有行满功圆之相,分明在我之上。”虚云道长用拂尘逗弄着莲池里的彩色鱼儿,“我飞升约莫有一日了,他怎么还未上来?”
仙翁闻言,顿时心口一抽。
随着摇桨拨水的声音,一叶扁舟从碧澈的池水飘出。
“天高而远,海广而深。若非我能掐会算,你如何能寻到这般冰雪聪明的小徒儿?”舟上鹤发童颜的仙者抄着手自鸣得意,桨与橹凭空的摇动着。
“既如此神通广大,怎没算出他俩的比翼连枝?”仙翁斜睇过去,没好气道。
“嘿嘿,一个旷古绝今的紫灵根,再加上一个蓝灵根,多给你添些徒孙,岂不美哉?”
仙翁顺着这话一想,白须翘起,心情复又悠哉了起来。
话说,三足金乌本就性烈如火,一大早又被仙鹭扰了清梦,驾驭日车时便愈加暴躁,将一篷一篷的炎炎热浪荡向凡界的地面,焦金铄石般。
山脉竹深树密,蝉虫鸣噪。
唐睿热得满脸是汗,气喘吁吁的把一盅凉水荔枝膏递给山洞前的程墨,又从肩上包袱取出一只青门绿玉房。
冰镇后的膏水盛于甜白釉小盅内,一滴未洒,在他掌心里冒着丝丝不明显的凉气。
“一炷香的时间早已过了,太慢。”
唐睿略微低头,眸中涌出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