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七见二人绝口不提张弛,估计是怕有损自家女儿清誉,就也帮着岔开话题。
言及此岛风物时老者道:“此岛看似孤悬外海,实则海面之下山高水浅与中原地脉相连;自古以来我华夏族裔便世代在此捕鱼采珠,本朝三宝太监奉诏封赐西洋诸国时,多迁军户、匠人、渔民至此,我张氏族人就在其中。更有宣德皇帝御赐‘万生屿,安不纳’六字,遂此岛并附近几座小岛名为安不纳群岛。”
“好个自古以来!”阮七深以为然,不禁出言赞叹老者博学通史,深明大义。
老者大笑又问阮七:“不知红毛人向先生索要多少赎金?老夫愿意代先生支付,再另送上回乡盘缠。”
阮七见老者要送自己走赶紧说:“没要赎金,只是约定五日后要我陪同他们出海寻找香料群岛,所以还请允许我在龙岛暂住。”
老者连忙道:“好说好说,先生出海时定有盘缠奉送,只是这货栈风大潮湿,还请先生去族中客房歇息。”
存放硫磺的地方怎会潮湿,阮七知道这只是托词。
平白窥探人家隐私阮七也觉不妥,赶忙道谢。
但阮七注意到自己说到荷兰人和香料群岛时,一旁原本神游物外的张弘听得特别仔细。
又略坐了一会儿,许是仓库那边已经清点完毕,老者起身告辞,让张弘送阮七去住处。
阮七和张弘送老者出门,早有两个土人抬着滑竿在街边等候。
待到父亲走远张弘道:“岛上畜力珍贵,父亲年迈,出行多用滑竿,此处离族中老寨还有些路程,还需劳烦阮兄与我一同步行前往了。”
此时栈桥停满了船只,数十脚夫在码头上搬运货物,人声嘈杂。
出了港区两人步入林中,雨林茂密幽静,路边也不在是细沙而是灰黑色的泥土,又过一座小桥,一个潮汕风格的大寨映入眼帘。
阮七只见民居围绕祠堂、乡学而建,排布工整紧密,极富章法,外围房屋墙体高大围而成寨,望楼林立,射孔密布,寨后小山连绵,山头皆筑有石堡,回头望向自己来时的密林,也有塔楼耸立。
寨外菜园、果木都是江南风韵。幼儿嬉闹奔跑,村民织网晾布都有富足之相,再不见一点海岛风格。
待到下处,阮七知道岛民都对自己有些戒心,就询问张弘自己可否随意走动。
张弘笑道:“岛上八成都是汉人,些许土人也都早沐王化,和善懂礼,只是港口码头常有夷人来往,所信神教庞杂不一,其人也蛮横好强,先生千万小心。”
阮七自然听得懂其中意思。
打开海图求证,海图上,东港水面宽广,但水下暗礁密布,如同迷宫一般的入港水路挤满了船只,而寨后的北港此时连个舢板都没有。
张弘离去自有张氏族人供应餐食衣物,细致周到,话却绝不肯多说一句。
晚间张氏父子派人来请阮七赴宴,所宴之人除了阮七外都是族中老人,所谈内容也多是民间趣闻,外海灵异,有些故事阮七居然也听老海员们讲过。
阮七斟酌语句刻意引导话题,谈及周边势力暗流涌动,众人皆是“广布哨探、协防联动”之类的守成之言,随后巧妙岔开。
酒足饭饱又有族老约阮七次日赴宴,真真的礼仪传家,不肯有半点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