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坦说完这句话，立马甩袖子走了。

莺声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像珠子一样掉下来。她知道这些事听起来很荒谬，就连自己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的话，也根本不会相信，谷神大人不存在什么的，使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可她以为约瑟坦是不一样的，他说不定会信任自己。

看来是她想错了，约瑟坦那么谨慎优秀的人怎么会轻信她一个普通人说的话呢。

他的那些话语萦绕在莺声的耳边久久都未消散，如同诅咒一般束缚住她的勇敢和坚强，使她失去挣扎的力气……

——

“你好，我叫莺声。”扎着侧马尾的小女孩笑起来腼腆而纯真，她半蹲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同眼前坐在湖边上无所事事的少年搭话，声音有点紧张，“我记得你是，村长叔叔介绍的那位约瑟坦少爷吧？很高兴认识你！”

“嗯。”他懒散地回答，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望着平静的湖面。但莺声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接着邀请他，“……约瑟坦哥哥，可以陪我一起玩吗？”

自从他来到村子里，她就一直想和他打个招呼呢，今天有幸遇见却发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刚好她也没有人一起玩，如果他们能成为朋友的话就太好了。

“嗤。”他笑了，眉眼都弯起来，回过头来看她，背后的阳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他的音色染上了笑意，“你名字很怪。”

布里斯顿家的嫡子，金子般发着光的少年。

如同卡兰巴卡记载里耀眼夺目的朝圣者，流光倾泻之下的漫天金黄的纱。

莺声没想到他会笑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美丽的文字，一瞬间愣住了。约瑟坦不悦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因为莺声的怠慢失了刚才的兴致。

莺声的脸颊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无礼羞得染上红晕，“是因为赫曼家族每一代的继承人都会起一个意为“德默特尔神守”的名字。谷神大人的图腾是鸟，所以都是与鸟类有关。我的话……这一代是与夜莺有关的名字，所以叫莺声。平时大家也都要这样称呼我，因为这是对谷神大人的尊敬。”

“我其实叫米娅。”

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带着歉意，莺声被灼灼的目光盯得无所适从，顺着就把自己的本名说出来了。

其实名字被知道了也没关系，毕竟没有人会记下来，只会一如既往叫她莺声。问题是约瑟坦少爷应该不会在乎平民的事，更别提不应被呼唤出的名字了。

“知道了，米娅。”他充满恶意地笑着。

莺声瞪大眼睛。

“我可不信什么谷神。”

——

约瑟坦烦躁地揉揉头，将笔扔在桌子上。米娅那些胡言乱语一直在他脑海打转，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虽然是她说的蠢话，但口口声声说要牺牲什么的，他没法不在意。再怎么说她也是与自己相处了四年的人，没办看着她这样下去，但也不能瞎管闲事，总之真的很烦。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莫拉格那些老东西说了什么，给米娅那笨蛋洗脑了，他们的宗教信仰一向让他觉得嗤之以鼻，当要是惹出什么奇怪的事来，他绝对不会容忍。

“艾东。”他喊来一个骑士，“你去那些老东西身边，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打什么鬼主意。”

“是，少爷。”

但他还是不放心，一想起她那副模样，仿佛对死亡有着强烈倾向的那副模样他就满肚子怒火。但总之，下午还要招募远登队成员，无论如何也要抛之脑后才行。

——

莺声浑浑噩噩地离开广场，看着一路上满大地无家可归的人就越发悲伤，她还忘记了跟约瑟坦说能不能帮上午的那位先生和大家看病疗伤，至少说服村长让自己也加入到医疗队伍里。修葺工作其实很麻烦，这些人长时间都不会有家住，上一世也花了两年的时间，但还有许多荒废的地方。

她早已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在自己的死亡到来之前要竭尽自己的一切，帮助大家生活的好一点。

在那之前，她去找到了安妮。

见到安妮其实自己内心的委屈也在不断放大，但她不想让安妮知道那些让人头疼的事，于是尽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安妮发现了她的泪痕，但是以为她是因为上午的事哭了——大概是附近熟悉的村民跟她说起的。

总之又受到了安妮的安慰和鼓舞，她也稍微打起了精神。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温特并没有出现在安妮周围，大概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相见吧。一想到这两个人之后幸福的模样，她就打心底里为安妮感到高兴。

安妮看她笑的模样，又在开玩笑地说她傻笑了。

这样幸福的感觉，希望永远永远保持下去。

——

远登队的招募处，负责人大声宣传着复兴计划的光辉以及参与补偿，许多身体健壮的人都参与其中了，当然有一些人主要是为了约瑟坦承诺的丰厚报酬。

安其塞正在队伍的尽头认真的记录着参与者的信息，其实一般来讲只要外型看起来健康有力就能通过，毕竟不是正规军队选举，只是巨大危机下的人力资源整合。到目前为止也招到了不少合格的人选。

“下一位。”一旁的队友负责的是询问和考察。

“你好，我叫莺声。”

“扑通。”一边的安其塞猛地站起身来，将队友吓了一跳。莺声也认出了安其塞，吃惊地瞪大双眼。

“安其塞，你干什么？”

“莺声大人！”无视队友的哀嚎，安其塞双手支撑在莺声面前的桌子上，“您怎么会来这里？”

“安其塞！我来报名远登队呀。”莺声眨了眨眼，看到他稍微没那么紧张了，“嗯……我看条件上没有说不让女孩子参加，对吧？”

“话是这么说……”安其塞双臂抱着头，“不是，您可是莺声大人啊！怎么能参与这种危险的任务……”

“不危险啊，无非就是调查环境，写报告什么的。”一旁的骑士插话。

“你闭嘴！”队友被安其塞激动的模样吓了一跳，“外面会有恶化的野兽，会吃人的，真的很危险。而且布里斯顿村的人怎么会让您出马，您的身份……”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出去。”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看热闹，莺声也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裙子，但声音仍然坚定，“如果只是做圣女该做的事，其实对于大家来说并没有起到实质性的帮助，说实话，谷神大人已不愿倾听我们的声音，当务之急应该是振兴布里斯顿和活下去才对。”

实际上是因为谷神大人是不存在的，所以自己无论如何履行圣女或是圣裔的职责祂都不会现身。上一世就是因为自己一直在做这种事，才让民众们对自己失去了信任。

“我从小跟着爷爷一起学习了医术，还有一些防身的体术，我还会射箭，会骑马，嗯，还会用长剑。……总之，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莺声说……谷神大人不愿倾听我们的声音？骗人的吧……”

“可她是圣女，她都沟通不了的话别人也没办法吧。”

“什么？！”只有眼前的两位骑士被少女说的那些特长震惊到了。

“您会这么多？您会打架？”安其塞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嗯……这是奇怪的事吗？爷爷跟我说，身为赫曼家族的后人必须要多种技艺傍身……而且其他的布里斯顿人多少也会些，我的朋友安妮就是因为会格斗术现在在集中军干活。”

“啊……”可是您才16岁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学的。

“安其塞已经没办法说话了，咳咳。”另一位骑士不好意思地对莺声说，“那你能给我们演示一下吗，射箭或是找人配合着打几下，都行。”

莺声点点头，然后拿出专业的姿势来，顺利地射中了靶子。骑士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虽说并不是什么特别令人震惊的事，但这位是看起来很柔软的圣女，圣女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才对吗……

“这样的话，你确实是符合我们的招募条件，无论如何，我先将您的名字记下了。”骑士认识到了这个少女的恐怖之处。

“谢谢！”莺声十分开心，“谢谢骑士先生，谢谢安其塞。”

轻松地通过了面试，莺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快，一切如沐春风，拨云见日，向着从未出现过的命运道路前进。这样的话，就可以离被谋杀的命运远一些了。

这也是她最近领悟到的，即使一切都是被既定的命运所困囿，那其中得知真相的自己所作出的决定，就是在打破这些并不完美的命运。种子神所说的也就是那样吧，让她自己选择该如何走，无论如何，只要能到达那个结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