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仗剑,侠行四方,成为了大夏人毕生的荣耀。
楚客上辈子听过这么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辈子倒是亲身来到这赛博江湖了。
“当今大夏武林鱼龙混杂,不过也有那么几位,可以称上人中龙凤。”周鸿婷说到此时,不由得认真了几分:
“儒将低眉,王孙垂首。西别霸王,几度春秋。
“天下人如今公认的四大幸事,莫过于如此。”
楚客若有所思:“这四位,便是你们这江湖的四大高手?”
“大夏四方由开国功臣奉命镇守,传承至今。”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嘉鱼突然插嘴道,“四方之首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这四位,被称为四御。
“东林西陆,北地南华,前者由朝廷直属管控。‘西来白马镇雄关,东去王孙定江南’,指的就是镇守雁门关的白袍儒将迟旧林与坐镇东林的晋王谢桥。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西洲,就是谢桥谢王孙的地盘。”
“不过,”白嘉鱼话题一转,“另外二位也不容小觑。北地是当今唯一由公司全权掌控的舰群,掌权的那位霸王——图蒙乌热,可以说走在机械改造的前列。”
机械改造?楚客又想起先前与白嘉鱼对战时双手所面对的金属触感,还有自己这具躯壳所谓的“灵魂融合”“充电”等一系列名词。看起来义体改造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
周鸿婷在一边补充:“示巴之『塔』是机械改造流派的中流砥柱,他们信奉万物皆可为械——哪怕你全身上下只有脑子里的那点思维属于自己,别的都用金属替代,那个机器人也是你。
“在东西武林,武械合流才是正统道路。他们自幼学习武道,同时将身体送去义肢改造,优点是集双方之长,缺点是过于均衡,难以大成。”
楚客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他们?”
“对嘛,”周鸿婷笑意盈盈,“家父南华中人,祖上为古武七宗弟子,后自成一派,昔年人称赣南周氏。
“我呢,自然是传承家法,修行武道。”
她的眉眼半数在笼罩在黑暗中,恰逄此时播放起一支舒缓的曲子,在这散发着金属与酒精的冰冷小店,楚客恍惚间似乎置身于前世的酒馆,陷入了听着民谣与漂泊旅人的故事的旧日时光。
“北有长生天,东西倚皇权。南华……南华铸新亭。”她轻轻道。
“武道已不复当年辉煌,这是大势所趋。南华古武并非汲汲之辈,虽日渐式微、强敌环绕,但也不是什么小兵都配碰瓷的。
“如今南华以天枢刀宗为首,兼并其余六宗为古武七宗。而他们乃至大夏武道,皆以当代刀宗宗主晏春秋为首。
“晏春秋用刀,刀名新亭。江湖上虽已有数年没见过他出手,但仍有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晏春秋在七宗一日,古武便无人来犯一日;只要晏春秋在南华一日,武道便存在于巅峰一日。”
周鸿婷格外愤愤不平:“——我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门小派,什么时候敢诋毁武道诋毁到七宗头上!”
随即她又重重叹了口气:“抱歉,提到武道,总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楚客并不在意:“四御所效忠的朝廷,又是什么?”
弄清这个世界的势力布局,对他即为重要。示巴之『塔』地处远东,独立一体,并不属于这四个势力的管理范围。从白嘉鱼的态度看来,『塔』亲近以机械改造而闻名的北地。倘若未来他想重建示巴之『塔』,作为具有重大代表意义的楚客大概率是要被绑在这条绳子上的。更何况他和白嘉鱼在『塔』分裂后出逃,算得上是『塔』的独苗,也就是示巴之『塔』现存于世的代表力量。那么这时,于公于私,四御的态度都至关重要。
东林西陆由朝廷直属,王爷将军,听上去——至少在明面应该上是对朝廷忠诚的,修行的也是与『塔』并无根本冲突的武械合流。但白嘉鱼先前反复强调的隔墙有耳云云,恐怕这位谢王孙也是个棘手人物,更何况此刻他正位于人家的地盘上。
北地,与示巴之『塔』溯源同根,短时间内不用担心。
南华——楚客从周鸿婷短短几句话便可以感知,纯粹的武道与纯粹的机械之间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可能势同水火。
『塔』的分裂,就算没有古武七宗从中作梗,对方也一定不欢迎这位劲敌卷土重来。至于作为古武之首的晏春秋,他必定要小心为上,哪怕对方对自己毫不在意,或不屑于自降身份对他出手,他也不能大意了事,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无道理。
除去晏春秋,统率四方的大夏朝廷对『塔』的指向性也非常关键。
白嘉鱼看了他一眼:“四御的态度,就是朝廷的态度。”
楚客微微一愣。
“大夏王室到今天已经没什么权力了,难得出一个谢王孙,还不认这个皇帝。”周鸿婷似笑非笑:“你就不好奇他这个晋王为什么姓谢不姓路?”
她满意地看着楚客张大的双眼:“嘘,在东林八卦人家总是不太好。不过大夏已经烂透了这事,可是全天下都心照不宣的。
“你们要重建示巴之『塔』,可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她施施然起身,掀开沙发边的窗帘,顺走桌上最后一瓶酒。
窗外,原本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隐去。
唯见红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