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到了周五,校园里的各个地方都充满了生机,花更艳了,草更绿了,树更挺拔了,鸟儿飞翔的姿态更优雅了,老师的讲课声也不再那么枯燥了,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了。沿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原野,望向秋日瓦蓝瓦蓝的天空,一朵朵鳞片状的白云,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云朵与云朵之间留着恰当的距离,刚好露出点点蓝色,不禁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有更壮观的,当你的眼睛盯着这片天空,别动,千万别动,你会发现一大片一大片的云在缓缓移动,像一条巨型的鱼在瓦蓝的湖里悠闲地游着,不过,游着游着,就消失了踪影,让你无处追寻,只剩几片被拉扯的奇形怪状、或浓或淡的云朵,漫无目的地在天空中闲荡。
你知道吗?在这些寄宿制学生们的眼中,从周五清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这天就非同一般,它是极为特殊的,它比过重大节日还要让人期待,这一天的每个时间段都让人兴奋不已。
办公室的老师们也期待这一天,毕竟辛苦了一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小秦啊,下午第二节课,我去上吧,跟你换一下。”徐老师端起玻璃茶杯,喝了口浓茶。
突然的换课让秦欣然愣了一下,手中的笔随思维一起停止,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董头儿笑着来化解尴尬了,“小秦,‘二把手’在主动做好事呢!一到星期五,娃子们都兴奋得狠,下午第二节上完了放假,所以这节课,娃子们像过年似的,更活跃,更兴奋,莫看娃儿们人在教室,其实心早就飞走了!”
秦欣然这才明白过来,急忙转身道谢,“徐老师,那下午第二节就辛苦您了,谢谢了,那上午的数学课我去上。”
“没事儿,娃子们怵我这个老头儿,我往那儿一站,就跟那门神似的,没人敢乱吼。”
“当了几十年门神了,效果还没减半,‘二把手’做事果然有方法!”董头儿又开始逗徐老师了。
“你看你,又给人家‘二把手’捧到天上去了,这又是想叫人家多给你干活,是吧?”,刘琴兰站起身,一边伸展伸展腰腿,一边开启愉快的聊天模式。
“他这哪儿给我干活,那是在给绿竹镇的广大老百姓干活,到时候,你看,大家伙儿都争着抢着请‘二把手’喝酒,‘二把手’都忙不过来。”董头儿这话一出,徐老师像个孩子似的,呵呵地笑个不停,只甩出一句,“喊你去陪酒!”,哈哈哈哈,‘二把手’果然不客气,是个厚道人啊。
“看,‘二把手’喝酒只喊‘一把手’,都不喊我们。”一旁的范小五也开始打趣了。
“都去,都去,不行了,我单独接你们,呵呵……”秦欣然觉得徐老师这会儿像个弥勒佛,任别人怎么说,他都是笑呵呵的。其实,秦欣然打心眼儿里敬佩这位“老”教师,据班上的同学们说,每次上晚自习,班主任都会在外面巡视,是监督,也是关爱,因为细心的同学发现晚自习结束时,教室里仍有十几个不愿早点回去休息的“学霸”仍在奋笔疾书,这时,班主任总是静静地守在窗户外面,像是怕打扰同学们,但有担心同学们的安全,于是,他就这样一直站着,像一盏不眠不休的灯,悄无声息地呵护着这群孩子们。
眨眼间,周五上午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今天中午轮到赵娜做饭,秦欣然也没闲着,为了让赵大厨保持好心情,做出美味佳肴,她拿出上大学时买的mp3,然后再连接上最近刚买的拳头般大的小音响,放起了老歌,她和赵娜都觉得现在听不进什么新歌了,还是老歌耐听,感叹自己已不是年轻人,这不,一首《樱花草》徐徐而来:
恋人手中樱花草
春在漫步的微笑
种下了一朵朵
青春璀璨的年少
……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让秦欣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踏实,只是在听这首歌时,偶尔会想起远方的他。他和秦欣然是高中同学,当时都在努力考大学,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上大学后,在同一个城市,但不在同一学校,在第一个寒假快来时,他主动约秦欣然一起回老家,两人就慢慢熟悉起来了。毕业后,他去了边疆地区参军,秦欣然则回老家任教,天高云淡,两人相隔千里,只有通过QQ或电话联系。
一股饭菜香味将秦欣然从思念中拉了回来,“开饭啦!快拿碗,端菜,大美女!”赵娜尝完汤的味道,扭头朝秦欣然吆喝着。
两人满足地吃完午餐,秦欣然端着锅碗铲筷去外面的水池洗碗。秋日正午的阳光虽没有夏日那般灼热,但秋老虎可不是白送的称号,阳光照得哗哗的自来水晶莹透亮,秦欣然的小麦肤色在阳光下晒得反而有点儿白了,她利落地洗着,想起刚才女生们热热闹闹挤在这里洗洗刷刷的身影,脏衣服、臭袜子等,一件也别想留到明天,农村的这些娃子们是绝对不会将这些带回家洗的,因为在这个季节,他们回家之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那就是一年一度的秋收,他们要帮家里收花生摘黄豆掰玉米,然后抽空写写作业,忙得像个小陀螺,周五中午这点儿时间是学校人性化的安排,孩子们也非常珍惜,哗哗的水声和嘻嘻哈哈的聊天声,在水池边痛痛快快地响了好一阵,秦欣然待这声音渐渐落下了,才出门的,她想着自己的时间还算充足,不能和孩子们抢着洗。
日光渐渐倾斜,教学楼正在酝酿着一场关于放假的狂欢,下午第二节的铃声响起,浩浩荡荡的学生们背着书包,说着笑着,如鸟雀般飞出了教学楼,恨不得“身长翅膀吧脚生云”,眨眼间,绿竹大道也欢腾起来了,三五成群,载欣载奔。他们的书包里,有的装着各科作业,有的装着带给弟弟妹妹的小零食,他们的心里装着对于晚餐的期待,对于归家的喜悦,对于远方打工父母的思念。秦欣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也涌动着几分情愫,她和赵娜并排走着,远远看到刘文斌和付伟强随着学生流一起涌到了大门口,这两位新上任的班主任干劲十足,一腔热情几乎倾注在学生身上,早上和学生一起在操场上跑步迎接晨光,晚上和学生一起披星戴月从教室“转战”寝室,芝麻大的小事,他们也不含糊,秉公处理,深得人心。
周五下午,绿竹中学的大门口热闹非凡,家长们伸长脖子巴望着孩子们的“出笼”,小商贩们推着车子,车上滋滋作响的烤肠和鸡柳正努力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举着糖葫芦的老爷爷笑眯眯地等待着下一个小食客,一串串的糖葫芦火红火红的,如小孩子冻红的脸蛋儿,又似逢年过节时张挂的小灯笼,这喜庆的颜色正好符合今天。环顾四周,校门口的人气是最旺的,呈扇形向外慢慢延展着,堪比过年时的绿竹市场。那些看到家长的孩子们,一个箭步跨上了摩托车后座,威武似将军,也有些孩子结伴回家,虽没有父母的接受,但可以和同伴边走边聊这一周的趣事,快到家时,还可以走一走那条熟悉的两旁布满野草野花的乡间小路,吹吹风,听听虫鸣,追追蝴蝶,岂不快哉!
“你这也回不去,晚上准备干嘛呢?”护送完学生,付伟强和刘文斌边走边聊。
家在外省H的刘文斌略微一低头,故作沉思状,“哎!长夜难眠,与书为伴!”,刘文斌这话一点儿不假,可以简单地这样诠释:一,无女友;二,有藏书,听着是不是有点儿像蒲松龄笔下的书生。今天,家在附近不远镇上住的付伟强破天荒地决定不回家了,“这个周末,我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
“哎哎哎,不用管我哈,你回去帮忙家里秋收就是?”
“这几天屋里不忙,我回去也没事,就在学校陪你过周末”
看来,付伟强留意已决,这个周末,或许不再无趣。
两人正聊着天,往寝室走去,半路碰见董头儿,“咋?放假了,都在这儿,不去市内逛逛?”
“不去了,不认路啊,怕走丢,呵呵……”刘文斌拍拍大脑袋,幽默风趣地回复着。
“晚上上我家吃饭,喝一杯!”
“多谢董头儿,不会不会!”,刘文斌傻乎乎的,信以为真,以为真要去喝白酒,大脑袋都快摇掉了。
“咋?嫌弃我们小地方的饭不香,菜不好?”,董头儿这话诚意满满,可是这两个刚入职的青年有点儿腼腆,一再道谢后,仓皇退去,哈哈,留董头儿原地愣三秒。
女生宿舍楼里,秦欣然正计划着晚餐,“听楼管阿姨说,校门口左侧有家卖湿面条的,要不晚上吃西红柿鸡蛋面?”
“你是不是上辈子和西红柿有仇,天天想着吃它。”,赵娜这张嘴,不开则已,一开就犀利逼人。
“哈哈……,吃西红柿可以美白,让我们娜娜变得更美。”
“切,人家白着呢!”,赵娜故意撇撇嘴巴,扭过头去,作生气状。
“哎呀,走,一起出去,‘白’娜娜同学!”,秦欣然起身,拉着赵娜的胳膊,用小女生般的撒娇姿态“征服”了赵娜,两人外出购物去了。
说是去购物,实际上,她们径直来到了卖面条的店铺。这家店铺位于绿竹小学大门右侧,店面虽不大,却方便了附近的乡亲们,来来往往的顾客像下雨时落的雨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伴随着轰隆隆的机器声,粗细均匀的面条不慌不忙地从机器口滑落下来,似奔腾不息的河流倾斜而下,老板忙得不亦乐乎,老板娘则负责在桌子边给顾客称面,一般都是顾客说多少,老板娘几乎抓多少,比如有人说“三块的”,老板娘伸手一抓,放袋里一装,往台秤上一称,好家伙,刚好够,偶尔少了,再抓;多了,退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人们不禁在心里默赞,老板娘这手绝了,简直就是一杆活秤。
赵娜看中了最细的湿面,那是四细的面条,细得像缝衣服的线,又像春天的雨丝,“老板,五毛的,四细的!”,貌似赵娜对这款湿面条一见钟情,难得用眼睛喜眯眯地盯着一样东西。
秦欣然提着轻如云朵的五毛钱湿面,扭头调侃老赵,“这,这估计够你一个人,我咋办?”
“别操心,多加点儿菜就够了。这面,看着就好吃,说不定越吃越瘦了,吃细面,变苗条。”
“原来你是看中了细面的苗条‘身材’,难怪刚才两眼放光。嗯嗯嗯,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
“嘘……保密保密,别把我的这点儿小秘密抖出去了
秦欣然和赵娜这俩人,一柔一刚,亦正亦“邪”,性格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互补,但处得极为和谐,两人偶尔“针锋相对”,偶尔敞开心扉,从没有谁给过对方“冰释前嫌”的机会,因为压根就没有“前嫌”,有的是事前诸葛亮的精准预测,有的是主动承担起责任的果断坚决,有的是弥勒佛般的洒脱自信。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红了街道两边静悄悄的房子,临近黄昏的小镇格外安静,没有各式各样的叫卖声,没有车辆来回穿梭的嘀嘀声,人们仿佛都在期待着一个静谧的夜晚,准备好好休整一天的疲倦。
秦欣然和赵娜快走到宿舍楼门口时,遇见了宿管阿姨,她正锁好宿舍的一扇小门,准备回家,“今儿都没回去?”
“嗯,不想来回跑了,休息一下。”秦欣然笑着回应。
“上我们屋吃饭去,会计做饭好吃,呵呵。”阿姨口中的会计是她的丈夫,也是我们学校的会计,目测一米八的大个子,为人谦和低调,办事稳妥细致,说他做饭好吃,大家深信不疑,因为相信这个人,所以相信关于别人对他的一切好评。
“谢谢阿姨,我们买了面条,晚上准备下面吃。”赵娜随手将面往上提了提。
“那一点儿,咋够你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