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章 宋大侠(2 / 2)道莅天下:献给巫神的牺牲首页

姜玉故意将石头自愿为奴这几个字说得很重,意思再清楚不过,我姜家没干过压良为贱的事,所以谁也别想脱了石头的奴籍!

宋厌书耐着性子看完了姜玉的表演,他发现姜玉此时双眼里布满血丝,神情也极其狰狞,完全就是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

宋厌书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同姜玉讲什么道理了。面对护食的疯狗,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头一棒。

“姜少爷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只是这样的说辞,骗骗县府、里府中,那些利欲熏心的官吏尚可,我可是不会信的。”

“我父子二人德浅行薄,宋先生有所轻视,也是没办法的事。”姜玉说道,“可是,我父子二人也不能随意受人欺辱。”

“你想怎的?”

“把石头还给我姜家,此事便了,否则……”

“否则,姜少爷又想怎样?”

“哼!”姜玉冷笑道,“否则,我便将此事闹到锋城去!宋先生别忘了,石头若是入了神谕宫,丢的不只是我父子二人的脸,更是姜家全族的脸。连锋城的宗子也面上无光。宋先生当真要一意孤行么?”

“呵!”宋厌书不屑笑道,“姜少爷,宋某为你着想,可你偏不领情,不领情也罢,怎么还和宋某开上玩笑了。我该说你见识少呢?还是该说你太自以为是呢?”

宋厌书知道,这姜玉眼下病得不轻,是该下一剂猛药了。他神情不屑的望着姜玉,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荀、周、楚、吕、宴、苏、温。锋城这么多贵族,你们姜家的宗子整日里纵横捭阖,忙得不亦乐乎,哪有功夫管你们家这点鸡毛蒜皮的屁事?”

“你……”姜玉身子一僵,仿佛遭遇雷击一般。

“姜少爷,你要闹,那便闹。石头此刻已经前往神谕宫了,你有本事就到那里去要人吧!至于锋城那边,也不劳姜少爷费心了,神谕宫自会遣人向姜大夫阐明原委,你不妨在家中稍安勿躁,且看等回来的是石头,还是灾祸!”

但凡神谕宫之人,都不愿以势压人,但不代表他们不能以势压人。

宋厌书言辞激烈之处,暗暗用了一点神力,声音立时有如洪钟大吕,震得屋瓦翻动。

“我……”姜玉惊骇之余,眼神也变得清澈了一些。

一旁的姜达,更是被吓得汗流浃背,连忙上前挽住姜玉手臂,慌张说道,“玉儿,玉儿……算了吧,这次我们认栽了。”

“爹!你叫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啊!”姜玉此刻是既惊惧,又羞愤,两股情绪在体内不断地争夺着主导地位,最终还是惊惧胜了一筹。

他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仿佛是受尽了委屈的孩童,在胡搅蛮缠而无结果后,便只能撒泼打滚了。

对于姜玉的眼泪,宋厌书自是半点也不会同情。反倒是看着姜玉此时的窘态,忍不住暗暗窃喜。

他若非是跟了荀原二十余年,事事都要照顾这位大巫的脸面,此刻只怕会赶上前去,朝着这对父子二人身上一人一口唾沫。

宋厌书自己脑补一番后,这才收起意犹未尽的思绪。他压了压自己的火气,把声音缓和下来,说道,“姜少爷,我有好言相劝,听不听是你的事,但说不说在我。如果你听了之后,仍然觉得应该坚持己见,那宋某也就无话可说了。”

“姜少爷既然有志于成为巫史。却不知,巫史者,虽然学问庞杂,但亦有本末之分。不管怎么论,《学》都是根本之一,《学》中犹以儒家为本。”

“所谓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我以为姜少爷即便不是仁者,至少也应该试着做个智者,利仁则行。”

“所谓仁者,欣然爱人也,喜人有福,恶人有难。你与石头总算是主仆一场,他如今有了更好的归宿,你该为他高兴才是。即便以利益出发,亦是如此。”

“荀大巫既然想收石头为弟子,这便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姜家的宗子,姜博姜大夫,不会为了你们父子而得罪荀大巫。更何况,得罪了荀大巫,便是得罪了荀佑荀上卿。”

“姜大夫是姜氏全族的宗子,不会为了你一家而舍弃全族的利益。姜少爷,你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呢?”

随着宋厌书循循善诱,姜玉已经渐渐停止了哭闹。只因为其中利害实在是一目了然。

姜玉并非痴傻之人,只是因为一口闷气憋在心里,一时蒙蔽了心智。在宋厌书一番震慑之下,那口闷气早就泄了。

此时他静下心来,更知道,任凭自己如何胡搅蛮缠,也是于事无补,此事若是再闹下去,反而会给自己引来祸端。

宋厌书见姜玉眼神逐渐清澈,知道事情多半成了,于是又开口劝道,“姜少爷,与其死缠烂打,败尽人缘,不如顺水推舟,与人为善。话尽于此,还望姜少爷三思而后行。”

宋厌书说罢,便又坐了回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等待着姜家父子的决定。

姜达愕然看向姜玉,显然是把做主的权利留给了儿子。而姜玉则如同一块枯死的木头,呆了良久,方才长长出了口气。

宋厌书的一席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但也正因如此,反倒是把姜家父子二人给敲醒了。

是啊,虽然大家都姓姜,但到底身份不同。锋城的宗子又怎会为了他们父子而与荀氏翻脸呢?

沉默良久后,姜玉终于是屈服了,他抹了抹脸上泪痕,朝着宋厌书施了一礼,说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宋先生教我。”

“姜少爷请讲。”

“石头到底做了什么,又是如何让荀大巫收他为弟子?”这是姜玉的一块心病,他若是弄不明白,日后就只能做个糊涂鬼。

宋厌书略一沉吟,说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我以为,姜少爷执着于石头做了什么,只会徒劳无功。倒不如想明白自己没做什么,才是关键所在。”

“受教了!”姜玉躬身一拜,宋厌书虽未明说,但姜玉心里已然清楚,那一日之所以失去机缘,多半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周全。

至于石头如何能够得到荀大巫的青睐,很明显,宋厌书并不想告诉他。

许久之后,姜玉怏怏说道,“我家自会为石头脱了奴籍,日后石头与姜家再无干系。”

“善!”宋厌书终于是露出满意的笑容,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只听他继续说道,“接下来,咱们谈一谈石头应得的补偿。”

姜玉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他现在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于是无精打采的说道,“此事宋先生可与我父亲商议。”

接着他又看向父亲姜达,说道,“爹,孩儿身体不适,先回房歇息了。剩下的事,烦请爹来做主吧。”

姜达看了看神情沮丧,脸色灰白的儿子,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宋厌书,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张老脸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

……

宋厌书直到很晚才离开,而姜家却没留晚饭,这显然很不礼貌。但宋厌书却并不在意。

这一趟姜家之行,收获还是颇多的,为石头脱了奴籍,还替他讨回了三份补偿,一份是石头父亲被强行征发的补偿,一份是石头家田产被强占的补偿,还有一份是石头被压良为贱的补偿。

这些补偿,都由姜玉父子筹措,限期十五日内送到神谕宫的内府之中。

迎着残月,宋厌书驾驶着康家的马车离开了里府,直奔直道而去。此间事了,他也该返回神谕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