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八年(1348年),落日的余晖洒在皇觉寺牌匾上的一角,下方拄着笤帚的男子望着这角落上星星点点的光辉,又陷入了沉思,“皇觉寺、朱重八……”
“无识,快些做完,不然等师娘看见,免不了要一顿责罚”,一道身影提着木桶从门口快速绕过。
“多谢师兄”,刘虎暗暗撇了撇嘴,便埋头苦干了起来。
月亮稍稍露出,寺里的三位师兄弟就早早回到僧舍,准备洗漱睡觉,为明日的早课、农活养足精神。虽然三位师兄弟都是沙弥,但师父早已立好了每日的规矩,早起功课,日出而作。
僧舍为一字通铺,可以容纳十人。因为夏至已到,三位便不像冬日那般报团取暖,三人之间于是隔了几个床位,刘虎就占了门口墙角的铺位。
“师兄,我今日看到师父去刘德府上了,师娘这几日又不在,师父他老人家,呵呵…”中间铺位传出一道细细的声音。
最里间铺位的慢慢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便突然尖锐地说道,“无觉,背后说师父的悄悄话,小心你的皮”。
“哎呀,师兄,师弟的错”。
“哼,早些睡,起不来有你的罪受”
僧舍里渐渐地静了下来,静得隔绝了舍外的躁动声,只有一丝月光偷偷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门口铺位的刘虎,望着这一丝的月光,思绪万千。“朱重八啊,朱重八,你怎么就离开了,在这乱世该怎么活下去…”。
原来此刘虎已非彼刘虎了,在三个月前已换了一个灵魂,不然为何心心念念得想到朱重八这个人了。
早年间,濠州(相当今安徽省蚌埠、定远、凤阳、明光等市县地)定远一带,虎聚为患,行人商旅多被其害,造得一方人烟稀少,孤庄村亦是由此得名。刘虎的父母因生活拮据,不得不结伴上山打柴而换得些钱粮,只不过常在河边走,终还是被猛虎所害,刘虎年幼心智不强,听闻此事也变得浑浑噩噩,常被同村人唤作“虎痴儿”,不知这“虎痴儿”是命硬还是怎地,竟挺过了至正四年的天灾人祸。
三个月前,“虎痴儿”外出游荡,突听林中虎啸声,便如遭电击,直挺挺地倒地离去,而来自现代的刘虎,因车祸离世,不知是因缘际会,恰碰上几百年一遇的地球磁暴,时空的混乱让刘虎的灵魂占据了“虎痴儿”的身体。
幸得同村猎户搭救,可刘虎醒过来后,常被同村人认为其所言多为神神叨叨,便由族中耆老托请,转拜皇觉寺高彬法师为徒,多感佛颜,多听佛音。
僧舍中,刘虎想着这般那般,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多久,寺中钟声响起,最里间的那位弹跳而起。
“无觉,无识,速速起来”,里间的那位边系衲衣边拍打二人。刘虎与无觉感受到动静便也速起,因钟声三声一过,若不到得多加苦役责罚,此,三人随意洗漱一般就结伴前往禅堂。
三人进入禅堂后,堂内烛光闪烁,上位已然坐好一位长老,袈裟打满补丁,两腮无肉,神情肃然。待到三声钟响过后,禅堂侧门处走来一位长须和尚,圆脸须白,身行挺拔,袈裟虽光泽不在,但样式完好,颇有样貌,这和尚就是高彬法师。
“南无阿弥陀佛,点香、起跪、唱偈、唱诵”,法师双手合十,敲响木鱼。
“南无阿弥陀佛”!众人合十称是。
随后,法师草草带着众人结束早课,并对三师兄弟布置起了一天的活路和事由,叮嘱他们切不可偷懒耍滑。
皇觉寺坐落于孤庄村西南角,其背面二十亩田地及一处林地都是寺内私产,几乎都是乡社权贵祈福所赠,本来寺中所得靠收租即可,但至正四年的天灾人祸,村中百姓流离失所,寺田亦无所得,法师封仓遣送寺中众人。即使到了至正八年,孤山村依然没有缓过劲儿来,当年熬过槛儿的村民多数在外讨生活,这样,寺中田产撂荒甚多。法师不得已收了三个徒弟,这三个徒弟名义上是沙弥,实际是长工,整天不是农活就是杂活,佛事也只能听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