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苒搬来救兵张普和赛博文的时候，伍嘉志已经躺在地上没有了意识。张普奔向伍嘉志架起这个沉甸甸的大号娃娃拖到床上，将他摆成平躺的姿势，垫高他的头部，检查伍嘉志的瞳孔，用力拍着他的脸，掐他的人中，确认脉搏和呼吸后，张普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床尾。

赛博文拿水回来，看到张普垂着头坐在床尾，手放在伍嘉志的手上轻轻握着，江苒背对着他站在床头的位置。房间里的光线和色彩让他想到了一幅画——《科学与慈悲》。他只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上前把水交到张普手里，退到江苒身边。

张普继续用力拍着伍嘉志的脸，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拇指在他的人中用力按下去，逼迫他醒过来。挨了几下之后，伍嘉志紧蹙着眉头，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张普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把瓶口怼到他嘴边：“赶紧漱漱口！”

趁着张普现在像照顾发高烧、又抗拒喝药的小孩的功夫，赛博文悄悄看了江苒一眼。他大概猜到她给伍嘉志展示了一些惊世骇俗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和他看到的是否一样令人……他在内心斟酌了一下，还是想要用“顶礼膜拜”这个词去形容。赛博文从小在司达基地长大，父母都是司达的高级工程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忙哪方面的研究，但是教育小孩和搞研究两手都抓得很硬。又因为赛博文从小学就开始展露了在计算机和编程方面过人的天赋，爸爸妈妈直接让他休学，在司达的基地里这边蹭蹭课，那边偷偷师。十八岁的时候，妈妈带他去了司达在景阳的训练基地，在那里用了两个多月时间，陆陆续续考了五十四门课程，老师们判定成绩合格后让他在三个题目里选择一个写论文，只要答辩通过就可以和基地里的其他学生一样拿到毕业证和学位了。他记得自己又写了一个多月，答辩结束后，他和妈妈遇到了送妹妹来学校报到的张普。晚上张普请他们娘俩儿吃饭，赛博文才知道张普即将去西北基地就职，虽不清楚张普的具体职务，但妈妈话语里的欣赏和羡慕他分辨得出。那时妈妈很高兴地让张普多提携一下自己的小孩，张普微微笑着问，“您不让他在景阳基地里多学习学习吗？”

“唉，也是我们考虑不周了。小时候光顾着让他学习，长大了这一张嘴就只会吃饭，见了人怎么都开不了口。”妈妈摇摇头，看着赛博文直叹气：“小普年轻有为，你以后可要多跟他好好学习！”

赛博文从碗筷前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观察坐在他对面的张普。他的眼睛大而有神，脸上的笑容一丝不苟，符合他对外面社会优等生的认知。他点点头，继续小口吃饭。

伍嘉志以前和他说过景阳基地“优秀毕业生”的故事。赛博文自知“走后门”的是不可能上墙的，张普对伍嘉志的说辞多半是源于张普对他的认可。他很理解伍嘉志，像张普这样“老天赏饭吃”的人，如果有幸和他们共事，便能得到许多从书本和上一代的经验中所学习不到的东西。无暇白璧，这世上都找不到几块，所以一旦人们看到本可能达到完美的东西硬生生被碰出缺憾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心疼和惋惜。他和伍嘉志，别人口中的“精英”，其实只比大千世界的其他人多了一点幸运、毅力和勇气，在上天的宠儿面前他们也只是看客，看着像张普这样的“璧玉”们，如何将那些缺口化为自己独特的印记，最后成为在历史长河中最独一无二的一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