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阳翻开那个文件夹,有几张照片和高德生的个人信息。他从没想过得到一个人的资料有这么容易:“怎么查到的?”
“人脉。”大虎嘿嘿地笑。
魏明阳没有想到高德生的前妻会在欣乐快餐店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也没有想到她会有个女儿。
他一下就猜到那个高德生做了什么,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他甚至会不解,为什么世上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有这么多。
徐月枝出乎意料的坚强,让魏明阳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回到面包车上,大虎说出了他的不满:“阳哥,你心疼那女的?”
魏明阳低头摆弄手指,说:“她们娘俩过得好好的,婚也离了,有什么意思呢?”
“心软可干不了这行,我们还得吃饭呢。”大虎倒是清醒,“但你说的对,为难那个女的也没啥意思,这次就算了,咱去找下一个。”
他口中的下一个欠债的人叫吴文斌,是个赌鬼,欠了不少钱,大概是知道大难临头所以拼命工作,不过也是四处卖假货的活计,很少在家。
干他们这行的也懂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吴文斌家里还有个上高中的儿子,怎么说都要他把这个月的利息交出来。
来到吴文斌填的住址,魏明阳感到似曾相识,这里和他住过的居民楼很像,楼梯间的墙上贴了密密麻麻的小广告,走廊顶上的灯根本亮不起来,只有外面昏黄的路灯提供微妙的氛围。
透过窗户看吴文斌家里是一片黑暗,大虎敲了敲防盗门,哐哐哐的响,之后是彻底的寂静。
“不在?”伟仔疑惑。
魏明阳摇头:“门口的鞋像最近才穿过,人在里面,没开灯而已。”
“吴俊晨!”大虎喊了一声,手上也没闲着,不知哪里捡的半块砖头直接砸向窗户,碎裂声十分骇人。
“别躲了,明天周一,你还得上学,有本事别出来,要不然就请假吧,你可以现在给班主任打电话。”大虎和看不见的吴文斌儿子对话,威胁得一套一套的,如果吴俊晨真的打了电话,那藏着也就没了意义。
黑暗中似乎有影子在移动,一直移到门后,吱呀打开门,
一张苍白的脸露出来,眼里全是恐惧和警惕,魏明阳愣住了。吴俊晨手里捏着一沓皱巴巴的钞票:“这是我打工挣的,我只有这么多……”
大虎收钱毫不心软,点了一遍,冷冷地说:“不够。你爸就这么心狠,一点钱都没给你?”
吴俊晨的眼泪悄然滚落,他哀求着:“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爸了,求你们放过我,去找他。”
“你爸欠的钱,让你来还也没关系吧?”伟仔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没钱……或者你们再宽限我两天,等我打零工赚到钱就给你们……”吴俊晨试图得到宽限,但大虎和伟仔不会怜悯他,二话不说就动手。
魏明阳眼睁睁看着,倒在地上被殴打的吴俊晨变得熟悉,微微下垂的眼睛,没钱修剪的头发,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阳哥,帮帮我。”和吴俊晨截然不同的声音响在魏明阳耳畔。他已经十八年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却永远无法忘记。
十八年过去了,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又好像都没变。
陈河,你脱离苦海了吗?
“别打!别打!”魏明阳身后有人急切地喊道。
是吴文斌,长着一张在人堆里毫不突出的脸,灰扑扑的。他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魏明阳察觉到他的左手小指没了。
大虎和伟仔都停下了,大虎不忘把皱起的衣服整理一下:“可以,钱呢?”
“我有钱,有钱……”吴文斌从包里掏出一个装满钱的信封,“这里有一万三千二,剩下的我会还的。”
大虎接过信封,这次他没有点,比了个“三”的手势:“还有三万。不想你儿子废掉的话最好快点。”
被痛打的吴俊晨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鼻血,直盯着吴文斌,像是怨恨,又像是获得解救。
“走。”大虎挥挥手。
魏明阳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吴俊晨,吴俊晨也没有立即跟随父亲进屋,和他在走廊上短暂地对视了几秒。
魏明阳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走出过那栋居民楼,陈河也从未离开,他被困在那里,还是曾经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