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邵元节自祷雪大获成功,便成了嘉靖跟前的红人,于嘉靖五年(1526年)二月被封为“清微妙济守静修真凝玄衍範志默秉诚致一真人”,统领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道教事务,凡建金箓大斋皆由元节主持。赐元节的爵位如二品,赏紫衣玉带,其父母也赠与太常丞和安人之爵。
到嘉靖十年(1531年)十一月,皇上有件更大的事儿不得不仰仗邵真人了,那就是子嗣问题。因为嘉靖登基坐殿时日已不算短,却还没有儿子,这可是最令他内心不安的事情。为此,根据首辅张孚敬的建议,他先后两次选了十三名秀女充实后宫,其中就有后来最受宠爱的妃子——曹端妃。同时,嘉靖命邵元节在欽安殿建醮祈嗣,举行一场历时七天七夜的金箓大斋。他告诉元节,这次醮事非同一般,是朕祈天祷神以求子嗣,乃国之重典。因此,特命礼部尚书夏言为祈嗣醮坛监礼使,侍郎湛若水、顾鼎臣为迎嗣导引官,文武大臣郭勋、李时、王宪、汪鋐、翟銮在中间五日里每日一员进香行礼,而首、末二日则由朕亲自前来行礼祈祷。
由于皇上生子是关系政权稳定、皇位有序传承的大事,所以,虽然朝臣中多数人反对崇道,但对这次建醮祈嗣却出奇一致地毫无异议之声,礼部尚书夏言还命令在朝官员各自斋戒,以感动上苍。
原本皇上的后宫之事臣下是不敢打听的,但既然皇上命元节建醮祈嗣,又对他宠信有加,元节也便仗着胆子问起后妃们的生育情况。嘉靖倒也不避讳,一一从实相告。却原来,嘉靖七年(1528年)秋,皇后陈氏已有身孕,但陈后性情褊狭善妒,素与嫔妃不睦。嘉靖因子嗣有望,心中高兴,便常来皇后处陪伴。一日,陈后与嘉靖在坤宁宫同坐闲谈,陪侍的文恭妃、张顺妃进前献茶。嘉靖因皇后有孕在身,不免经常召幸文、张二妃,此时见张妃手似柔荑,白皙娇嫩,便不禁握住把玩摩挲,不忍释手。陈后见了醋意顿起,将接到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起身就要离去。嘉靖冷不防吓了一跳,顿时被这种无礼之举激惹得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将皇后喝住,大声加以训斥,吓得众人跪伏在地,浑身栗抖,体似筛糠,惊惶万状。嘉靖发泄一番,怒气出了,也觉乏累了,便悻悻然拂袖而去。不想皇后遭此当众责骂,羞愤难当,以至动了胎气,不仅当夜小产,而且罹患血崩之症,于数日后不治病故。自此,后宫中再也无人怀孕。
这陈皇后是张皇太后给嘉靖择定的正宫娘娘。当初“大议礼”时,张皇太后本想让朱厚熜过继给自己当儿子,但经张璁游说张鹤龄,后者又说服姐姐张皇太后,将策略改为支持朱厚熜的主张以获取实际利益。这样,张氏姐弟摇身一变,成了朱厚熜在“大议礼”中取胜的功臣。朱厚熜的回报也的确不菲,不仅将张皇太后两个弟弟封为公、侯,而且,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完全听由张太皇后主张。
陈后出身十分平常,父亲陈万言只是大名府元城县的一名诸生。嘉靖元年(1522年)八月,陈氏作为皇帝大婚预选堪中的五千女子之一被送入京城,经宦官、宫娥极为细致苛刻的四轮淘汰,以及留宫一月的详细考察,终于名列五十名嫔妃之中,等待太后“选三”。选出的三人一为皇后(有特殊辨认记号),二为贵妃。在张太后定选前,钦天监官员奏报:“大名有佳气。”就凭这句话,张太后把选后用的标记——青妙手帕、金镶玉跳脱(注1)戴在了陈氏手臂上。一朝贵为皇后,亲友鸡犬升天。陈万言先是被授为都督同知,后来封为泰和伯,给予世券(注2),并在西安门外赐予宏大宅第。
然而,张太后并未真正了解嘉靖的脾气,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根本就没把这个少年皇帝放在眼里。在她看来,朱厚熜闹着不肯过继,正是乳臭未干、离不开娘怀的幼稚表现,连“哪头炕热哪头炕凉”的起码分辨能力都没有!她深信,蒋王妃、朱厚熜这对来自穷乡僻壤、无依无靠的母子必定会匍匐在自己脚下,仰仗自己的鼻息才能在皇宫中立足、生存。这种自信来自于孝宗十八年专宠和武宗十六年遵奉为她在皇宫中乃至朝堂上奠定的至高无上的地位,这种地位使她和张氏戚党的势焰达到横行无忌的地步。所以,她对朱厚熜母子的态度是蔑视而傲慢的,尤其对蒋王妃更是如此,而正是这后一点,深深刺痛了少年皇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