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我第一次见到荷洛尔先生,他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黛诺·赫莱特在日记中如是写道。
没有家徽的马车停在米特街街角,赫莱特伯爵家的千金下车走向房门。
来人头戴黑红色小礼帽,脖子上带着银项链,穿着黑色连衣裙,上有与黑色薄纱做装饰,一直到脚踝,搭配着黑色低跟皮靴,双手戴着黑丝过肘手套。
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点亮了她黑色的装束。
这就是赫莱特伯爵家的小女儿,黛诺。
马车靠在路边,静待着下车的主人回来。
从黛诺握在一起的手指可以看出,她非常紧张。
黛诺伸出手敲门,旋即便推门而入,无需等人同意,因为这里是一家面包店。
坐在柜台后仔细修理塑形自己胡须的老板,仅是抬头看了一眼,便问她:“您是来找荷洛尔的?”
“是的,请问他在吗?”黛诺彬彬有礼地询问。
此时楼上传来“咣!咚!”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来回跺脚。
老板放下镜子,指了指旁边的小门,“那边的楼梯二楼,发出动静的就是。”
黛诺道谢后提起裙摆小心上楼,木板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楼上隐约传来声音,“我挚爱的天使,你让我在房间里苦苦等待?是谁令我肝肠寸断?是那迷住我双眼的神明!还是绝情的你!”
好肉麻的情话……
但是说话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某位表演的专家。
黛诺停在半路,不是很敢继续往上走了。
这是在和谁说话?
没有人作答,那人继续自言自语。
“快来!让我们紧紧地拥抱!来偿还我的等待!”
黛诺瞳孔微震,这是在和自己说话吗?
但之后,楼上一切声音都没了,安静地像空房。
对了。黛诺回忆起奈杰警官说的,这个人是一个戏剧作家。
刚才那些浮夸又做作的语言,或许只是台词。
她试探着过去,二楼的走廊尽头房门虚掩。黛诺礼貌地敲敲门,推开之后便看到了那人。
他蜷着双腿坐在单人沙发上,盖着毛毯,捧着冒热气的咖啡,双目无神地盯着地板。
很难相信,刚才就是这人发出了声响。
房间里不算凌乱,除了桌子上堆积的稿纸,就只有一张床和衣柜,以及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卫生间。
这人仿佛是把一座大房子的功能,浓缩在小小的二楼。
他的脸色苍白,很瘦,简直可以说瘦骨嶙峋,眼眶凹陷,一头粟色的头发,眼珠是很深的蓝绿色。
“您好,请问是荷洛尔先生吗?”黛诺尝试打招呼。
“您好。”荷洛尔略带些抵触地裹紧了毯子,“您遇到了什么麻烦?”
黛诺·赫莱特略显吃惊,“您怎么知道我遇到了麻烦?”
“不知道,但一般找我的都是这个目的。”
荷洛尔无神的双眼抬起,落在黛诺站立的地方才逐渐有了神采,似乎是从方才的神游状态脱离出来。
黛诺攥紧了帽子,担忧地说道:“我叫做黛诺·赫莱特。是奈杰警官建议我过来的,我想只有您能救我的命。”
对方裹着毯子坐直,将咖啡杯放到一旁,应该是要洗耳恭听了。他指了指房间对面的一把椅子,示意对方可以坐那边。
那把椅子离的很远,几乎相隔了一整间屋子。
黛诺摘下帽子捏在手里,坐下后忧心仲仲地说:“有人在暗中盯着我,再过三天,他就要动手杀掉我!”
她用忧伤的语调,急切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那是一天晚上,黛诺正要准备睡觉。
当时她刚才擦干头发,舒适的房间令人萌生困意,她简直迫不及待要休息了。可还没躺下,就感觉门外有人在盯着自己。
房门分明是关着的。
还没打消疑虑,有感觉一道视线在背后划过,她急忙拉开窗帘往外看,只有夜空和下面巡逻护卫的灯光。
黛诺的门外并非走廊,屋外就是她的贴身女仆玛丽。
这是特意设计的房间,如果没有人在外面,黛诺会因为怕黑而整夜睡不着。
窗户外也没用能站立的地方。
她也感觉是自己多疑了,可是即便如此,每当夜里,她走在走廊或是在房间里,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
后来这种情况在白天也开始出现,她外出的时候背后的巷子拐角,似乎总有人探头探脑。
她也想过追过去一探究竟,可一直都是扑空。
但她眼角余光和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错觉。
说实话,这种情况就算真的是错觉,有时候碍于面子缀幕场也会答应调查调查,尽管他们不一定真的会做,但这次没有。
“……可能是我太过啰嗦,惹得奈杰警官不耐烦了,他昨天让我来找您。您真的不是侦探?”
荷洛尔随意解释道:“我是个讲故事的吟游诗人,或许还有一些身份,但绝不是侦探。”
吟游诗人?不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了吗?不过,警官说他是个写剧本的怪人,这么自称也有道理。
黛诺自己在心里默默祈祷,无论是吟游诗人,还是侦探或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够救自己的性命,对方都会是位值得尊敬的人。
荷洛尔听她说了那么多,注意到她从头至尾都没真正看到那个人。
潜意识里,却认定了有人盯着她。
他起身,穿上拖鞋送客,“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
“请您一定要……”
黛诺话没说完,荷洛尔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