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黑夜降临。
“王爷,人抓到了。”
王珂身穿着一袭夜行衣,从无尽的黑夜中现身。
“带过来吧。”
“是。”王珂应下,冲门外招了招手,押进来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确实都与画像中的样貌、身材大差不差。男子瘦高,带着与画像中一模一样的面具,女子娇小纤弱,有着典型的南方女子的长相。
沈之恒打量着,默不作声地走至跟前,抽出王珂腰间的佩剑,利落地削断了男子银色面具的系绳以及衣袖。
顷刻间,那个被火烧得有些骇人的脸以及熟悉的凤凰图案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一切大胆的猜想,都被印证了。
“阿铮!”此时的女子已经被吓得梨花带雨、瑟瑟发抖,一边拉着男子的手臂往后缩了缩,一边担忧地检查着男子是否伤到了。
“没事。”男子倒是淡定,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惶恐与害怕,推着女子站到一边后,毫不畏惧地看向了沈之恒,“看来王爷猜到了。”
沈之恒不可置否地对上了他的眸子,将剑送回了王珂腰间的剑鞘内。
“本王应该叫你张铮还是阿黑?”
“呵...…王爷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不如做笔生意如何?”被沈之恒叫出了名字,张铮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挑明道。
“什么生意?”
“王爷派人护送她回余家,再给她一千两银子,我和盘托出所有我知道的事情。”
“阿铮,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余江月一听这话急了,抓着张铮的袖口,哀求地喊道。
“怎么样?我与王爷互赢。”张铮没搭理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沈之恒,似乎是想迫切地得到一个答案。
“既是有如此珍视之人,何必误入歧途。”
“呵,歧途?”张铮闻言轻笑道,“我可没有王爷那么大义凛然。我就是个平民百姓,求得就是自己好过,家人好过。其他的,我为什么要在乎?”
“至于赌,我承认之前偷钱是不对。但后来我没有再偷过一分,都是用的自己挣来的钱。”
沈之恒看着眼前这个毫无悔意的人,只觉得他无可救药。人为己活没错,但不应在伤害无辜之人的基础上。
他引以为傲挣来的钱上,都是鲜血。
“王珂,安排人手先送余小姐下去休息,再去准备一千两银子。”沈之恒一边开口吩咐着,一边眼神示意检查他们二人身上的包裹。
“是。”王珂颔首领意,一边指示同伴将余江月带了下去,给沈之恒他们二人留下充足的说话空间,一边拿过包裹,退到一侧仔细翻查了起来。
“你们放开我!阿铮!我不走!”
听着背后挣扎的声音,张铮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的回应。直至声音越来越远,他那毫无波澜的脸上才有了细微的转瞬即逝的松动。
“王爷想问什么便问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左寻摸右寻摸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为什么装死离开王府?”沈之恒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书桌前也坐了下来。
“王爷上来就要问这个问题吗?”张铮的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这个答案我怕王爷受不住。”
沈之恒闻言皱了皱眉,心中被牵动着染上了忐忑不安的情绪。
“王爷问什么就答什么!”一旁的王珂适时开口道。
“好好好,我说。”张铮挑了挑眉,缓缓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了个秘密。这个秘密,引发了那场火灾。”
张铮的话音落下,沈之恒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右手也跟着握住了扶手。就连王珂,此时也不禁怔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翻找的动作。
见到如此情景,张铮的笑意更是灿烂,不过他也没再拐弯抹角:“有一日,经过月华的房间,我无意间听到了曲柳和月华争吵声。我好奇一听,听到了曲柳说,月华是陛下的人,她要告发给王爷。”
这些话一出,王珂不禁深吸了口气,睁大了眼。抬眸向沈之恒望去,就见沈之恒的眸子沉沉,已如冷铅。
“知道了这么大个秘密,我当时就想着赶紧走,不料月华的那个贴身婢女从外面回来了。我不知道她看没看到我的脸,但她一定是看到了我这个人影,因为她喊我,问我是什么人。”
“我没搭理她,赶紧换个方向跑走了。本想着不搞出大动静,收拾收拾东西晚上逃走,却没想到晚上没走成,发生了火灾。”
“我被救出来,有意识的时候,我得知了曲柳的死讯以及月华正组织人进行死伤人员的调查和记录。我当时就意识到,曲柳大概率说的是真话,然后被灭口了,而月华正在排查是为了找到那个偷听的人。”
“所以我找机会弄了颗假死药服下,并给江月写了个信,让她到时候接应我。这样,不管月华知不知道是我,我都已经‘死’了,我也就没有危险了。”
听着张铮描述完,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沉寂。过了有一会儿,沈之恒才开口继续问着。
“怎么加入他们的,他们组织叫什么?”
“因为身上的伤,我从王府离开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京城,想着先养好再做打算。也就是这段期间,有一个黑衣人找上了门。他让我考虑加入他们的组织,事情做好了他会给我一大笔的钱。我虽然知道那有危险,但我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我想要钱。于是,他让我养好病后去西郊的顾村,找一个叫墨寻的人。”
“那墨寻还不太好找,我在村子里绕了半天才找到他。他也没跟我说几句话,只是在我的胳膊上弄了这么个图案,说这是组织的标记,叫南凰。然后就给我派了个任务,让我进入柔月楼,控制其获取钱财、资源以及情报。”
“我起初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后来听那些下属的讲话、饮食习惯,再结合他们要的东西以及这个图案,我大概知道这是在替皖国做事。”
“所幸那个陈何,酒囊饭袋一个,很容易就把柔月楼控制了,任务不算难。应该谢谢他,让我这么快速得到了赏识。”说到这儿的时候张铮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只不过是我疏忽了,这样的人根本守不住话,谁都能控制他。要不是需要留着他的命,当时我就办掉他了。”
“任何人都有弱点。”沈之恒冲他回以淡漠的笑,“就像你,喜欢钱,喜欢赌。”
听到这儿,张铮的笑容不禁凝固。
确实今夜被抓,根本上是因为他想赢回来前日输的钱,于是又忍不住去赌了。
本来他想着前日去最后一次,之后老老实实不出门,在今日趁着夜色直接出城。但他实属越想越不服气,最终抱着侥幸的心理去了赌坊。计划着再赌上几次,最后从赌坊直接去往最近的西出城口,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事与愿违,就是因为这份侥幸,他如今被抓到了这里。
“那王爷的弱点是什么呢?”张铮也不服输,意有所指地说着,试图戳中沈之恒的脊梁骨,“是那位慕侧妃吗?”
沈之恒的心一顿,抓着扶手的手也跟着一紧。他抑制着,让自己的表情毫无波澜,甚至还带着些不以为意。
“一个女人而已。”
“真的吗?”张铮死死地盯着沈之恒的眸子,试图看出些许破绽,“王爷为了这个女人,可是不惜去闹翻柔月楼,与朝堂众势力撕破脸。要知道,我起初可是不相信月华的计划能成功。”
张铮有意无意的这么一句,让沈之恒的心再度坠的更深。
“什么计划?”
“就是她出钱,再把人带出府,然后我们去抓。她还特意告诉我,让我那日不要待在楼内,说王爷一定会去。”
“那本王倒还得谢谢你们二位。”他按住再次波澜起伏的情绪,佯装着不屑和嘲弄,低笑了一声。
张铮听到如此回答,不禁一怔。
之前作为府上一个普通打杂的下人,他是根本接触不到沈之恒的,更别提了解了。他只是因为月华肯定的那句“他一定会去”和沈之恒确实去了又因此举报了朝堂众官员的行为而推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