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今看着沈之恒这番不怒反笑的样子,他有些动摇了,开始不自知地被牵着鼻子走了。
“王爷何出此言?”
“表面意思,真心谢。”沈之恒依旧跟他绕着弯子,一边让他自己瞎琢磨,一边顺势问出问题,“不过本王没想到,你之前以‘死’远离月华,如今又同她合作了。你不恨她吗?”
“当然恨,我如今这副模样就是因为她。”张铮听此露出了狰狞之色,“不过,她不知道我是谁,她只知道我是阿黑。随机抓也是抓,点名抓也是抓,她给的报酬非常多,有钱不赚是傻子。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可以等我赚的盆满钵满了,再找她算账。”
“只是没想到这笔钱赚到了,柔月楼却因此没了,还害得我被惩罚,真是晦气!”
张铮成功被带跑,开始自顾自地说着,只是这说到最后,结合着上下文,突然明白了什么。
“王爷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柔月楼,所以一直在将计就计?一直在演戏?”
沈之恒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没说话。
让张铮这么理解也是对慕青时的一种保护。
当世人都觉得他是有所图时,慕青时便不会被当成软肋,不会被伤害。
那她,就是安全的。
“呵,王爷还真是好手段。”
“算不上。”沈之恒淡淡拿起桌前的茶杯抿了口茶水,随后言归正题继续盘问,“所以事情发生后,你就没再回来。但是为了不让陈何供出你,你便去了一趟天牢。”
“是,之前从宫里获得的消息,有有关天牢内部的。”张铮点了点头,“组织的意思,不能让他死,要让他把整件事认下。”
“平日里你是怎么联系组织的?”
“通过信鸽,传给那个墨寻。”张铮耸了耸肩,“不过王爷现在去应该找不到了。自从事发之后,他就迁地方了,没有告诉我新的地址,但是会下新的指令。”
“最新的指令是什么?”
“等。等柔月楼的风波过去,会有新的地点。”
沈之恒默声垂眸。
他清楚,他们说的风波平息就是在等陈何一行人的判决。而陈何作为核心人物,一旦陈何被处决,便算是柔月楼事件告一段落了。
一定要扼住他们,不能再让他们弄出第二个‘柔月楼’了。
咚咚。
“王爷,银子装好了。”
门外暗卫的汇报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需要本王什么时候送她走?”沈之恒闻声看向了张铮,淡淡问道。
“越早越好。”张铮几乎是脱口而出。
“好。”沈之恒爽快应下,随后冲着门外的暗卫吩咐道,“装车上吧,收拾一下即刻出发。”
“是。”暗卫应了一声,随后门外便又归于了平静。
“去见一面吧,顺便把一切都说明白了。她不配合的话,本王可送不了。”
“...好。”张铮沉默了几秒钟,颔首应了下来。随后他起身,被控制着去到了安置余江月的房间。
“王爷,包裹里除了银子、干粮、水,还有一个记本。”趁着这会儿功夫,王珂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一汇报,并将那本子交了上去。
沈之恒接过翻看,目色便凝重了起来。而在翻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目光直接一滞,拿着本子的手都不禁缩紧了些。
这本子是用来记录张铮达成的合作,大大小小、种类繁多。里面详细记载着事项、对应的交易条件,以及合作方的签名。
里面大多都是他知晓的,还有小部分是没有被挖掘出来的,亦或是没有被关注到的。
而他近期最后一次的交易,就是与月华。
那个熟悉的字迹,他一眼便能认出来。
“王爷,需要属下做什么吗?”王珂见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认真发问道。
“按照这上面的信息对照已知的,看看哪些是漏掉的。”沈之恒将本子扣上递给了王珂,“还有,给觉予传个信,务必排查天牢里的人。”
“是。”王珂接过本子,用手指捻着侧边,快速大致地扫了一下,对内容心中已是了然。到了最后一页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沈之恒的目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王爷,那月华姑姑……”
“先不动。明日去一趟宫里,回来本王要亲自问她。”
“是。”
“王爷,他们谈好了。”
正在此时,门外的护卫敲门开口道。
“知道了。”沈之恒应着,看了眼桌上的燃香。
半炷,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说了什么,开始死活不同意离开的余江月,此时竟蔫蔫地同意了,配合着上了马车,离开了王府。
“王爷,希望您可以说到做到。”张铮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开口道,“我怕是等不来她安全抵达的消息,若是发现王爷是诓骗,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会缠着王爷的。”
“你觉得,本王有做戏的必要吗?”沈之恒淡淡扫了他一眼,“本王若不想放过她,不答应便是了。即使你不说,就凭你身上的标志、众人的指认和身上的本子,也能定你的罪。”
张铮似是被戳中了心思,一时间哑口无言。
自他加入组织的那一刻,他就清楚,从此他没有退路了。他在大齐是叛国贼,罪无可恕;在皖是走狗,随时可弃、拿来顶罪。若是被齐抓住,他只有死路一条,皖是不会救他的。
所以他才想着以放走余江月作为条件来要挟。这样,至少还可以活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做?”
“放了她,是不想牵连无辜之人。至于银子,买到意料之外的消息,不算亏。”沈之恒的语气虽然云淡风轻,但当月光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时,眼底转瞬即逝的悲意出卖了他。
“呵,还真是个…意外的答案。”张铮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又是散漫一笑,“王爷放心,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本子上的内容也都是真的,他们本人都有签字的。”
“本来那是用来保命的,谁知道哪一天哪个雇主就要反水灭口。我竟是忽略了,这被抓住了,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钱,王爷确实花的不亏。”
沈之恒没言语,只是再次看了他一眼。这一次较方才,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眼前之人,若是取正法,走正道,必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只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人所行之路,从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