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就此了结此事,没想到朝廷决意要将岳凤父子枭首示众,刘綎没有办法,只得遵旨。为此,许多当地土司不再信任刘綎和朝廷,纷纷投靠东吁王朝。
这也是刘綎多年郁结在心的一桩旧事,今日重返旧地,又被提了起来。
向枫听高淳讲过那段历史,当即道:“当年之事,孰是孰非不好评说。不过要说失信,可不是刘兄失信于岳凤,而是朝廷失信于当地百姓在先。若非如此,凭那几个土司,能成什么气候?!”
向枫这番话,让刘綎和顾修等人听得一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敢说。高淳是了解向枫性格的,倒也不觉得奇怪,刘綎却暗自佩服起来,一下子觉得这向总兵倒有些可爱了。
高淳道:“这些年来,朝廷将重心放在西北了,对这西南之地的管辖,的确有所松懈......”
向枫道:“西南不可松懈啊!若无西南之地,则国无屏障。”
高淳不解问道:“向老弟,何出此言?”
向枫环顾前方,徐徐答道:“西南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可以说是块战略纵深之要地,万一北方或东南局势失控,退守西南不失为最好良策。南宋就是因为未能很好经营西南,加之云南不在其管辖之内,国家危急时毫无退路,只能背海而战,最后......”
南宋末,宋廷一路南逃,与元军战于南海崖山,宋全军覆没,大臣陆秀夫背着八岁的小皇帝跳海而死,这段历史是国人最不愿提及的伤痛。
高淳叹了口气道:“向老弟所言也有道理。可京师离西南太过遥远,往返不易,加之西南之民各族杂居,情形复杂,桀骜不驯者多,向来难以教化,朝廷每年要花费大量钱物以安抚,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向枫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应反过来看:西南既是王土,其民亦是王之子民,既是我大明的子民,就要一视同仁同等以待,不可有汉蛮之分,更不可厚此薄彼以高压手段禁锢边民,这就是最好的教化之道……”
众人听得一时有些惊讶。
向枫继续道:“历朝历代,不论何种族,百姓不过是想要一个安稳之地繁衍生息,朝廷能给与他们保障,且不失信于民,他们又怎会不将自己当作大明的子民呢?一旦国家有难,这些人一样也会奋力而起保家卫国,若平日对他们不管不顾,甚而是歧视,到时候谁会为朝廷卖命?!”
向枫的一番话,高淳等人听得心跳加速,一旁的顾修露出赞许之色。
高淳连忙道:“向老弟,慎言啊!你方才这番话,幸亏是我等几人听听而已,往后千万莫要如此讲了。”
刘綎道:“我刘綎是粗人,读书不多,可我觉着向总兵说得好。未必朝廷不清楚西南之重要,可那帮文官就是不肯做点实事,只会背后诬陷他人......”
“哎呀刘将军,你也莫要再说了!”
高淳急得连忙止住了刘綎的话头。
“今日是来查看军情的,怎么议起政来了?这不是我等该做之事!”
向枫一笑道:“高兄,军事不是独立存在的,在任何时候都和政务有关。我们行伍之人,不能只懂军事而不懂政务,那就好比半条腿走路了。”
向枫这个比喻让众人听得一笑。
高淳朝着向枫一脸无奈地摆了摆头,说道:“向老弟,我晓得你能,常有惊人之语,可有些话真的是要慎之又慎啊!老高我是吃了自己这张嘴的亏,不然也不至于这多年都未能升迁。”
向枫朝高淳抱了一拳:“嗯。多谢高兄提醒,晓得你是为我好……诸位都是我向枫所信任之人,今日的话只是闲聊而已,不可对外人讲。”
高淳道:“行!你还是讲讲如何打仗吧!”
向枫一笑道:“打仗的确比议政痛快多了——很简单,我们不能坐等,年过完后就发兵收复蛮莫。”
众人听得一愣:“我们主动攻击?”
“嗯。”向枫点了点头,“朝廷派我等过来,不是为了驻守此地,而是要彻底打败莽应里,所以不能由着他的节奏,我们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觉得向枫的话有道理,不管怎样,蛮莫是一定先要收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