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城清走出了母亲居住的房子,初生的太阳拍打到他苍白的脸上。他的住处离这里也就一两公里,穿过嘈杂的大街,跨过镇里一架几米长的小桥,再沿着新的街道走上几百米,他家的入口就在桥那头唯一一家理发店的右边,每逢夜晚,从这里进去的人总会注意到红蓝相间的条纹旋转。他的步伐缓慢,刚走出楼层,从楼层出口转弯,走进一条整日投下左右楼房阴影的小巷。一位挑着两肩西瓜经过这里的水果贩子不得不横过身子避让这尊挪向主街的大佛,他扯着头望了望这位年轻人,思索了几秒,意识到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迈着蟹步便跨出了这条窄道。等到简城清走上大街时,刚才的小贩已在不远的位置摆好了摊子,太阳刚起,街上还挂着露水,行人稀稀拉拉,他也就还没扯开自己的嗓子,只是遇见几个熟人时,便抬起一只手,对着他们喊到:“诶,这么早吗!”一位大娘笑着答到:“诶,趁现在凉快出来走一下!”几声鸟叫穿插在他们清晨的问候,然后又轻快地飞走。过路的人大都会抬起下巴望一眼简城清,街上留下的年起人不多,这么早起的年轻人更是少见。多数人没认出他是谁,扯开头便走了;少几个从桥对面过来的多看了他一会儿,好像有点印象,他爹挺有钱的,取过好几个老婆?但也只是过路见得几面,没理由打招呼也就直着从他身旁穿过。
“诶,小伙子,来买个西瓜!”刚才还挑着担子的老头儿,他现在向着简城清招了招手,简城清嘴边冒出一个“哦”,不知道给了多少钱,从他这里买来了两个西瓜,瓜没有切开,每个都由两层塑料袋套着。简城清一手提着一个,在空旷的街道上粘稠地缓慢行进。
“诶,城清啊。你今天怎么知道出来了,这么早,还买了两瓜回来。你回屋里去把它们给切好,端一盘下来给你这些叔叔吃。”
简城清走到了自家楼下,他的父亲简城正陪着三个穿着富贵的人打牌。简城的眼球在茶馆内外兜兜转转、转个不停,当简城清路过茶馆时,他便用眼睛打量了他几秒,这人一手提着一个瓜,是他的孩子,于是乎便向他招呼了一声。简城清呆滞地点了点头,理应是同意了——“哟!老简啊,这也是你儿子啊,长得挺白净的,个子也高,生得真不错。”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他婆婆爷爷可心疼他,现在在大学里念书,马上就毕业了。”简城嘴里的香烟往上一翘又一翘,从嘴边冒出的烟云就钻进他一旁刚才夸他孩子的老爷的鼻孔里,这位客人当然也叼着烟,所以他也礼貌地从嘴里吐出一朵,飘向正对他的年轻女人与他右手旁的一位暴发户。年轻女人应付地笑着,一般而言,牌桌上谁在说话她就把眼神递过去,也因此,他们理应都得到了关注,神色扬起喜悦。暴发户因为背对着简城清,没能瞥见他的长相,他也不想费劲地把他的大脑袋转过去,就专心盯着桌上的牌,一个劲儿地抽着烟。
他们谈笑不断的声音一直传到二楼,简城清把一个西瓜放进冰箱,另一个切好,装进盘子,家里只有一叠叠的小盘子,因此他不得不来来回回走上几趟,牌桌上的笑声越发明媚,阳光照了进来,亮敞着这间茶馆,馆里就他们五个,四个人坐在桌上,一个人来来回回端着盘子。
“行了,你先上去吧。”简城盯着手里的牌,顺便挥了挥手。简城清也就走出了茶馆,回了他的房间。
屋里的窗帘常年并在一起,门刚也锁上,楼下的声响不时传入这间房,像焖在蒸笼里的水沫在一片黑里乱窜,他又能想什么呢,像一块沉重的面饼昏沉地陷进了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