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策离开时,屋里的灯火晃了几许。
夜色依旧安静,除了偶尔卷起落叶的冷风,便再无声响。
沉默的姑娘站在窗子旁,许久,才转身行向里间。
几日后,江晏安回府,将妹妹唤到了书房,递给了她一些册子。
苏葵正好今日来瞧江夫人,此时跟着江竹雪一并来了此处,见那册子上都是青年才俊的画像,她眼睛睁圆了些许。
下一瞬,眼前便是一黑,有人拦住了她的眼。
“若是想听,便到这边来坐着。”
苏葵卷翘的羽睫偶尔划过江晏安的掌心,让他喉间轻动,费了极大的力才克制住心思。
若不是战事吃紧,萧瑾寒和薛策出征在即,他原本下月就要母亲请着人去提亲的。
“这些......”
苏葵避开他的手,歪了歪头,“这些都是给竹雪看的?”
“是。”
屋子里默了一瞬,苏葵没再询问,乖巧地坐在江晏安旁侧的椅子上。
许久,江竹雪才有了动静,仔细翻开了册子。
“北边战事吃紧,下月初,他便会跟着萧瑾寒出征。”
江晏安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而后垂眸看向新收到的消息。
“这册子上的前几位,都是打听过你消息的官家少爷,为人还算稳当,只是早些时候都被薛策给压了下来,但出征一事定下后,他撤回了盯着的人。”
顿了顿,江晏安才又接着道:“他不会再来扰你,而我,也没打算让你再等他。”
册子被江竹雪翻到了底。
有几人的面孔还算熟悉,可也只是熟悉,再无其他。
许久的沉默,最终还是苏葵伸手扯了扯江晏安的衣袖,轻声开口,“薛大人不是受伤了吗?”
“是受伤了,伤的还挺重。”
江晏安看向眼前的姑娘,耐心道:“但圣旨下来,他不得不去,且这一趟和胡国也有些关系,他长姐被迫和亲,在没有公主确定消息之前,他不可能会退。”
“那他伤人一事?”
“留了那人半口气,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说起此事,江晏安语气冷了下来,眉间透出狠戾,转瞬即逝。
“如今他出征在即,即便有人要寻薛策的麻烦,也不敢在这时候开口,所以陛下的意思,这一趟,也算他功过相抵。”
听到此处,江竹雪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她合上册子,清冷的眸子看向自己的哥哥,“这算什么功过相抵,难不成陛下要将处置一个人渣的过,来同这一场背负无数性命的战事来相比吗?”
江晏安对上那道藏着暗涌的目光,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罢了,册子我收回了,你的婚事,我会去同母亲说。”
......
一晃便到了月初。
大军出城,道上皆是百姓。
萧瑾寒骑于大马之上,即便说了不许来送,可他还是下意识望向了城楼高处。
他的姑娘,果然在。
在他身后不远的是薛策,握紧缰绳,幽深的眸子看向城门,平静之下却满是空洞和黯然。
“等了这么久,这一次,真打算放手了?”
旁边有人骑马靠近了一些,是两人的好友,军中副将。
“江姑娘若不是已经有了动摇,不会让公主去看你,你不如趁热打铁,借着这一趟离别,让人给她留些好听的话。”
“我不会放手,我只是,想让她自由。”
“这不就是一个意思?你将守着的人撤走,往后那些有心思的若要同江姑娘亲近,等你回来,怕是连人的喜酒都喝不上!”
“那便不喝了。”
薛策的声音有些沙哑,眸光也越来越暗,“谁也不知这一战要多久,若我回不来,我总不能真断了她的路。”
男人目光透过城门,却又不知看向了何处。
冬日虽寒凉,但日光却依旧照得人睁不开眼,只是薛策却好像在那道刺眼的亮光之下,瞧见了曾经偷偷跟在他身后的姑娘。
“这些日子我还能见到她已经是上天恩赐,她本来,不想再和我说话的。”
副将相劝的声音卡在喉间,瞧见意气风发的男子忽然满是落寞,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敢笃定地留下誓言,说起以后的事。
正想着,前头的马匹慢了下来。
萧瑾寒侧了些头,鼻梁高挺棱角分明,勾着唇,俊朗之下透着能睥睨万物的强大和镇定。
“我的夫人离不得我,这场战事,最多五个月,至于你......”
萧瑾寒笑了笑,又看向楼上站着的李清瑶,“抬头看看。”
此时的李清瑶正抱着团圆,看向了行在前头的那个男人,而在她身侧,清丽卓绝的少女安静站着,目光一直停在薛策身上。
所有的落寞在这一瞬彻底消散。
仿若暗色被劈开,他终于在沉闷中瞧见了那一抹属于他的春色。
“等我回来。”
薛策薄唇轻动,即便所有的声音都被吹散在两侧的嘈杂声中,他也仍是对着终于愿意看向他的姑娘,固执地开了口。
大军顺利出城,街边人群逐渐散开。
直到终于瞧不见人影,江竹雪才回过神。
她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索性也不想再挣扎,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等他回来。
晴山在李清瑶身侧,看着肉嘟嘟的团圆在他娘亲身上滚来滚去,一时生了担忧。
“夫人昨儿怕是没睡好,不如让奴婢来抱团圆吧。”
李清瑶没想太久,哄了几句,最后还是将手里的肉团子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