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刘东山夸技顺城门 十八兄奇踪村酒肆(2 / 2)首次记录令人拍案叫绝的惊奇故事首页

不巧在骡马店,碰上了邻村的张二郎,两人便相约吃饭去了。

在酒店,张二郎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好奇地问:“东山兄,这是要去哪儿呀?”

刘东山一边大口吃肉,一边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还拍了拍胸脯说:“今天在这歇一脚,明天就开拔。”张二郎皱了皱眉头,提醒他:“最近良乡、鄚州那块儿,盗贼跟走马灯似的,大白天就敢抢人。你带着这么多银子,一个人走,可得当心啊!”

东山听后,眼睛都亮了,胡子一翘,嘴巴一张,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二十年来,拉弓射箭,那可是百发百中,还没遇到过对手呢!这回买卖做完,别说是盗贼,就是神仙下凡,我也保证他们有来无回。”他一边说,一边双手比划着开弓的姿势,那模样儿,仿佛已经将那些盗贼一个个射落马下。

店里的人听到他的豪言壮语,纷纷回头来看这场热闹,有的人还大声问他的名字,说着“久仰久仰”。

张二郎瞧这情形,也忍不住笑了,摇摇头,知道自己多虑,便与东山告别,离开了骡马店。

刘东山在五更天就爬起来,胡乱抹了把脸,把银子往裹肚里一塞,腰里一绑,弓往肩上一挂,刀往腰间一别,箭袋悄悄藏于膝下。挑了匹高头大马般的健骡,一骨碌骑上去,挥鞭就往回赶。

哪知跑了几十里路,到了良乡,忽听背后马蹄声急,扭头一瞧,只见一个俊后生,模样儿标致,穿戴更是齐整,正朝他这儿赶来。

那后生勒马停在他身旁,东山打量一番,心里暗笑:这小哥儿,生得倒是俊俏,不知是不是哪家跑出来的俏公子。

只见那少年约莫二十岁,身着黄色衫子,头戴毡笠,腰间短剑,背上长弓,箭袋里新箭满载,连他座下的马儿额上都绑了红缨,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策马扬鞭,英姿飒爽,活脱脱一副江湖侠客的派头。

那刘东山正左顾右盼,突然那少年挥着手喊道:“一块儿走吧,图个热闹!”

到了近旁,他乐呵呵地朝东山作了个揖,嘴上说着:“这路上碰到,敢问您怎么称呼?”东山回了礼,笑眯眯地答道:“我叫刘嶔。别号东山,大家都叫我刘东山。”

少年两眼放光,接口道:“哎呀,刘大哥的名号,那可是响当当的!今天能遇见您,真是走运。”他好奇地问,“大哥这是打算去哪儿呀?”

刘东山回答:“我打算回交河县老家。”少年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巧了,巧了!我临淄人氏,也是出身名门之后。小时候翻过几本书,后来迷上了骑马射箭,就把书给扔了。三年前拿着点本钱去京城做买卖,混了点小钱。这不,现在想回家成亲,正愁路上无聊,能跟您同行,那真是太好了!咱们一道儿到河间府城,再分道扬镳。怎么样。”

东山打量这少年,腰里鼓鼓囊囊的,说话斯文有礼,模样儿俊俏,个头儿也不高,心里估摸着不是什么坏人。他心想路上多个伴儿,也不孤单,便高兴地答应下来:“那敢情好,咱俩就做个伴儿吧!”

于是,当夜两人夜宿在同一家旅店,同桌吃饭,同榻而眠,关系亲近得就像亲兄弟一般。

次日,两人一同策马向涿州进发。少年在马上侧头问道:“常听人言,前辈您抓贼的本事独步江湖,不知一生中捉了多少盗贼?可曾遇到过什么硬茬儿?”

东山心里正盘算如何自夸,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心想这小子年轻轻的,正好逗逗他,便吹嘘道:“我东山这辈子,凭一双肉掌一张弓,拿了无数的绿林好汉,那真是数都数不过来,到现在还没碰上过敌手呢!这些毛贼,不值一提!如今我年纪大了,懒散了,才不干这档子事儿。要是路上碰见,就随手收拾几个,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少年听了,只是淡淡冷笑道:“原来如此。”接着便从马上伸出手来,道:“借您的宝弓一观。”东山递过弓去,只见少年左手接过,右手轻轻松松一拉,那弓便如弹簧般被拉得满满当当,连续几次都是如此,轻巧得就像是在玩一条丝带。

东山看得目瞪口呆,也忍不住要试试少年的弓。

接过那至少二十斤重的硬弓,刘东山使出吃奶的力气,脸涨得通红,别说拉满,就连拉开一半都不成。

东山尴尬至极,吐了吐舌头,感叹道:“你这弓,硬得可以啊!”

转头对少年说:“老弟,你这也太厉害了,我可是望尘莫及啊。”

少年却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这哪算什么神力,不过是前辈您的弓太软了些。”东山连连赞叹,而少年始终保持着谦逊的态度。到了晚上,两人又一同歇息。

次日,两人再次结伴而行。

没过多久太阳西沉,他们已过雄县。

那少年轻轻一拍马臀,座骑犹如腾云驾雾,飞也似地冲向前方,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东山可是老江湖了,见此情形,心里直打鼓,暗自揣摩:“这下可好,老天爷要让我栽个大跟头了!这少年如此神力,若是心术不正,我哪里是对手?”心里头那个慌啊,就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上上下下不得安宁。无可奈何,他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吞吞地往前走。

走了一二里地,远远瞧见那少年站在百步开外,手持弓箭,拉了个满月,冲着东山哈哈大笑:“久闻刘东山大名,今儿个就先让你听听我的箭风!”话音未落,箭矢嗖的一声飞过,东山只觉得耳边凉风习习,像鸟儿飞过似的,却没伤他一根汗毛。

少年又搭上一箭,瞄准东山的面门,笑嘻嘻地说:“识相的,把你腰里的钱财交出来,省得我动手。”

东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早已慌了神,连忙跳下马,解开腰间的银袋,双手奉上,跪着爬到少年马前,磕头如捣蒜:“好汉,这银钱全送给您,只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小命!”

少年在马上随手接过银袋,大声喝道:“谁要你的命?快滚!快滚!你老子我还有事,不跟你这儿子磨叽了。”说完,调转马头,向北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路黄尘,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山愣了老半天,像是踩到了弹簧般蹦了起来,边捶胸边嚷:“钱没了就没了,可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呀?一世英名,就这么给毁了,真是张天师捉鬼反被鬼迷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唉声叹气,一步一挪,两手空空地回到了交河。一进家门,就跟媳妇儿嘀咕了半天,两人一起长吁短叹。

末了,夫妻俩一合计,决定凑点本钱,到村郊去开个酒馆,安安分分卖酒得了,打那以后,再也不提射箭的事。

他们还商量好,这事儿可得保密,万一让人知道了,那可真就名声扫地了,所以对谁也不敢提这茬儿。

三年后的一个冬日,刘东山夫妻正在店里忙活着。门帘儿一掀,来了十一位骑士,各个骑得好马,装饰华丽,英姿飒爽。

他们身着紧身短打,腰间挂着弓箭和明晃晃的刀剑。下马后,大步流星走进店来,把马儿交给刘东山照看。伙计们则忙不迭地跑去准备草料。

这时,队伍中有个一脸稚气的小伙子,约莫十五六岁,个头儿足有八尺高,却稳稳坐在马背上,不慌不忙地对大伙儿说:“哥哥们先忙着,我自个儿去对面歇会儿。”其他人一听,纷纷答道:“行嘞,兄弟,咱们稍作打尖,就来陪你。”

一帮人来到店里,围坐一堂。东山忙不迭地准备了大堆鸡鸭猪牛羊肉。

不一会儿,这帮家伙风卷残云般扫光了六七十斤肉,喝干了六七坛酒,还让东山把剩下的酒菜送到对门楼上给那些小兄弟尝尝。

吃喝完毕,他们仍不尽兴,又从行囊里翻出鹿蹄、野鸡、烤兔等野味,大笑着说:“咱们今天做东,老板你也来一起喝两杯!”东山客气了几句,最终还是加入了这场宴席。

他一边喝酒,一边偷偷观察这些人,目光扫到北边那位客人时,心里突然一惊,虽然那人帽檐拉得低低的,看不清脸,但看着像某个人。

突然,那人抬头,东山一看,心里直呼倒霉。原来这人竟是以前在雄县抢过他骡马钱的那位少年。

东山心里打鼓:“这下完蛋了!我这小本生意,怎么经得起他折腾?那次一个人我就招架不住,现在这么多人,肯定个个都是好汉,这可怎么办?”

他心跳得像小鹿乱撞,只敢低头盯着酒杯,大气不敢出。其他人却纷纷站起来,热情地给他劝酒,

坐了一会儿,只见北面的少年一把掀开头上的帽子,笑哈哈地冲着刘东山说:“嘿,东山兄,好久不见啊!还记得以前咱们一起胡闹的日子吗?真是让人怀念。”

刘东山愣住了,脸色发白,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好汉,可别开玩笑了!”

那少年也跳下座位,跪在地上,一边扶起东山一边说:“哎呀,可别这样,让人家看了笑话!想当年咱们在顺城门店里,你吹嘘自己的手段了得,哥儿几个就起哄,让我在路上逗你玩儿。那时候真是年少轻狂啊!现在想想,真是对不住你。今天,我可得好好补偿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子,往桌上一放,说:“这点小意思,就当是给你赔个不是啦!”

东山懵了,像是喝醉了酒,做梦一般,心想不会又是逗我吧?犹豫着不敢接。

少年见状,拍手大笑:“咱们大男人,还能骗你不成?东山兄,你可是条好汉,别让小弟看扁了你啊!难道真以为我们会抢你的银子?”东山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这番话实在,不像作假,这才回过神来,不再推辞。

他转身进屋,和妻子一说,又叫她出来一起把银子收了进去。

安顿下来后,两人便开始嘀咕:“这般英雄豪杰,受了这般深情厚意,怎能随意对待?咱们得再摆上一桌,宰个牲口,开坛好酒,索性让他们在这块儿多玩几天。”

刘东山趁着出来倒谢的功夫,将这番心意告诉了那位年轻人。年轻人转而又和众人提起,大伙儿一拍即合:“既是这位兄弟的故交,咱们哪有不应的道理?不过,还是得去问问十八兄的意思。”众人便一同走到对门,与那个少年说了。

刘东山也跟了过去,只见众人对他恭敬有加。那年轻人虽未成年,却气度不凡,对众人也礼数周到。众人说明了东山的留客之意,他只是淡淡一笑:“嗯,留下便留下,只是别忘了,酒足饭饱之后,别睡得太死,别忘了东道主的好意。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我这两把刀可不是吃素的。”众人连忙应和:“明白了,十八兄!”

刘东山在一旁听着,一头雾水。

随后,众人又回到宴席上,继续畅饮,又把酒菜端到了对门楼上。十八兄却独自喝酒,旁人也不敢打扰。他一人吃喝的量,抵得上店里五个人。

酒足饭饱后,十八兄从怀里掏出一个纯银笊篱,生火做起煎饼来,一口气吃了百余个,吃完抹抹嘴,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不知去向。

直到天色渐晚,他才回来,又在对门住下,竟不去刘东山家。众人依旧在东山家吃喝玩乐,偶尔去对门探望,十八兄却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大搭理众人,那份傲气,简直让人又敬又怕。

东山心里痒痒的,偷偷拉过那个同行的小子,好奇地问:“哎,你们那个十八兄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那小子不回答,却转头跟大伙儿一说,大家伙儿顿时捧腹大笑。

他们不透露十八兄的底细,反倒是大声念叨起诗来:“杨柳桃花相间出,不知若个是春风?”念完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么闹腾了三天,大家整理好行囊,跨上马,小年轻领头,其他人跟着,一溜烟地走了。

东山愣是没搞明白他们到底是谁,不过他手头意外多了千两银子,心里美滋滋的,又担心出什么幺蛾子,就搬到城里,干起了别的营生。

后来听人聊起这事儿,有明白人分析:“他那两句诗,听着像是‘李’字;再说他还叫十八兄,八成是那个小年轻姓李,是个领头的。你看他跟大伙儿说话那架势,那是怕有人背后下黑手,所以住对门,两边照应。还不跟大家一起吃饭,摆明了有高低贵贱的讲究。夜里自己个儿溜达,估计是有别的秘密活动,可谁也摸不透他到底搞什么名堂。”

刘东山往昔自比为英雄,可一场挫败让他收敛了锋芒。他放下弓箭,不再吹嘘武艺,老老实实做起小本生意。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安稳,最后还得了个善终。

这故事教会人,别总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世上总有比你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