笋像山上的路障,丽芳动作麻利快速用锄头砸两下,手拧一拧。竹笋一层又一层的,表面摸起来滑溜溜可能是下过雨的缘故。竹笋带着泥土的芬芳就出来了,这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晚饭。
安安也在帮忙,安安使劲拔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笋拿过来给丽芳看。安安骄傲着压住嘴角的微笑,一个劲将竹笋往丽芳脸上凑。
丽芳看了看说:“这笋太老了,快成竹子了,不能吃。”接着丽芳又弓着身子挖笋,用越南话跟晓丽聊天。
安安没有气馁开始挖小的,拿过去给丽芳看。丽芳说:“这还没长大,你现在挖,明天吃啥?”
安安觉得太难了,想回家了。丽芳从包里掏出了提前买的海蛎煎塞给了安安。不一会桶里的竹笋多的放不下了,丽芳又掏出了塑料袋。
太阳渐渐落下,三月天昼短夜长。丽芳带着安安下山了,骑上电动车前面放着一桶几袋的竹笋就赶回家做饭。
才六点,天就黑下来了。今天的晚饭有三菜一汤,中午剩下的花甲汤,简单热了一下。然后是王婶送的炒空心菜,丽芳用晚上竹笋小炒肉,还有竹笋炒榨菜。丽芳的米饭都要掺杂着红薯块,为了减少米粒的消耗。
林裕刚刚下班回来,姑姑送来的自己酿的米酒。林裕就好这口酒,拿出碗倒满,喝了一口。丽芳和安安吃着红薯饭,一天似乎又这样被偷走了。林裕刚喝完酒,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谁呢?这个时候敲门。
丽芳起身把木门的门栓放下,是一个十七八的青少年,大概一米七左右。染着黄不黄绿又不绿的头发,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衣服中央图案是大大的黑人的头像,手里提着很大的编织红白袋子。
他看见丽芳,没有跟丽芳讲话,径直走了进去。林裕刚盛饭出来,看见少年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跟表哥打工吗?”少年放下包袱,直接坐在丽芳的位置。丽芳见到了没有说什么,去厨房盛饭。少年怂了怂鼻子说:“太累了,干不下去就回来了。我饿了!”他拿起筷子敲了敲碗,安安开心殷勤的喊:“哥哥!哥哥!”少年捏了捏安安的小鼻子,滑了一下。
丽芳端来了红薯饭还有崭新的筷子,放到少年面前。少年拿起筷子往嘴里扒了扒,夹了几口竹笋炒肉。然后抬起头对林裕说:“我想做生意,爸。”他的声音很大,整个饭厅甚至有他的回声。
林裕说:“林淮,我去求你表哥去工地带上你一个。让你出去锻炼一下,没几个月你又跑回来喊累?”丽芳没有说话去了厕所。
林裕吃了口饭,继续说:“做生意,自己什么样不知道吗?还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林淮脸色苍白:“哼,我几斤几两?我跟朋友几个想开家超市,每个人拿出三千块钱。”
林裕眼珠转了转,撇了撇嘴:“没钱,没有钱!”
然后继续埋头吃饭了。林裕听见十分恼火,筷子一摔怒,拳头砸在了桌子上,竹笋炒肉直接翻了。
安安吓哭了,林淮脸气涨红骂:“md,吃什么鸟东西,让安安跟你们受苦。就藏着你的几分钱入土吧。”
林裕似乎早就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夹着菜。安安惊吓的哭声划破了夜空,像雷声一样凄厉的穿破所有人的耳朵。
林淮忽然暴怒对安安:“哭哭,就知道哭。有什么用啊,你!”这时候丽芳跑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三千块塞到了林淮手中。
厚厚的一踏红色的钞票,林淮脸色转晴。
丽芳抱起安安说:“哎,年轻人有想法很正常,拿钱出去闯荡一下。林裕,钱在我们手里又不能钱生钱。早晚留给年轻人,林淮你拿钱请朋友出去聚一聚。”话落陷入了平静,林淮认真数着钞票。
点钞票声音像子弹上膛一样,林淮满意笑了一下。恶狠狠瞪了林裕,踹了一下椅子。“彭!”林淮摔门而去。
林裕闭上眼痛苦的眼睛,麻木夹起竹笋继续吃饭。而丽芳也没有说什么,安静收拾碗筷。安安抽泣着,这个夜晚很安静。静悄悄的,像要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