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误了差事吧?”
“误不了。”
“我是问你的差事。”
“我?误了点脚程。”叶尘不忍多说,低着头便要赶路。
“可恶的雨啊,误了多少赶路人……”
“嗯?”叶尘停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敢回头,将背上的包裹一把扯到身前,湿漉漉的,还露了一截头发。
山下酒肆,愁断魂的不只有路上行人,几日未开张的店家也倚在柜前,望雨兴叹。
“两斤肉,一碗好酒。”
“怎么又是你?”
“吃了一路的野果,想吃肉了。”
“上回的钱都没给,不好一直来我这蹭吃蹭喝吧?”
“给你。”
叶尘从怀中摸出一把碎银,轻轻拍在桌上。
“哟,这,这便好说了。”
“可足够?”
“足够足够,有些多了。”
“多的便先记下,我还来。”
“……也行。”
店家端了一盘肉,一碗酒,却对叶尘胸前的包裹有些好奇。
“我是个杀手。”叶尘喝了一口酒,冷冷地说道。
“晓得,晓得。”
店家赶紧退回柜后,只敢偷偷抬头望一眼。
青州境内,民生虽艰,却也生活清平。只是刚出青州,便有匪徒劫道,要劫了包裹,却枉送了戚戚性命,只可惜没人给金子,叶尘略微有些遗憾,狠狠又吞下几大块肉。
“幸好摸了一些碎银,总算没有太亏,也还了店家人情,倒是落得轻松,吃得痛快了。”
路上急匆匆赶路的行人,也越发地稀落了,这天忽然就黑了下来。
“这样黑的天,这油灯也不见亮了。”
“你要这么亮做什么?”
“我怕他找不到回来的路。”花姐将手中的一袋金子又扔回箱子里。
“每天取出来扔回去,取出来扔回去,金子都摔疼了吧?”
“阿鬼,你变了,变得多嘴了。”
“花姐不也变了,以前,你可不会这样,等一个不知死活的杀手。”
“你说,他会不会,也变了呢?”
“说不准,他来这可没多久,我还以为他的名字,可以在墙上多待会呢。”
“青花榜上就剩下四人了。”花姐将叶尘的名字小心擦了擦。
“我就说你变了,花姐何时给别人擦过。”
“阿鬼,你说,我们还能干多久?”
“花姐是想问,我们还能活多久吧?”
“你们若想死,我可以帮忙,给金子就行。”叶尘将斗笠往桌上一丢,解下包裹扔给阿鬼。
“你,喝酒了?”
“不介意再喝一碗。”
“花姐,人头没问题,我给主家送去。”
“怎么晚了这么些天?”
“突然想慢些走。”
“雨水淋多了,害了身子。”
“一场雨,下了太久,总该停一停。”
“下不下雨,下多久的雨,都是天意,天意难违。”
“天意,天意应该也有恶的时候。”
“噤声。”
“来碗酒吧。”
“喝了这酒,便早些回去,你酒量不好,小心别躺在路上,让满天的雨又浇个透。”
“你这酒,还能喝多久?”
“只要你能活下来。”
“这金子,比上次沉了一些。”
“青花令的份量也沉了一些。”
“与官职无关?”
“青花令下,不分官职,也不只有官职。”
叶尘随手从墙上又扯下一枚青花令,与金子一起,塞进怀中。
“你不看一眼?”
“有些乏了,先睡一觉,醒来再说吧。”
也许,是这夜太黑了,也许,是这雨太大了,花姐看着叶尘远去的背影,似乎比之前更模糊了。
离惊蛰已过去十日,再过五日便是春分了,山间的野苋菜也该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