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望灰白的天空,细絮状的灰烬于漫天纷飞,扭曲怪诞的轮廓于远方摇曳。
他低下头,迷茫地凝视怀中的尸体,无神的眼眸泛起点点斑斓的神采。
他听到身后传来飘渺的呼唤,僵硬地扭转过头。那是一位满眶泪水的女子,他注视着她,泪水不自觉地滑落脸颊。
他说:“我...好像做了件错事...”
说完他转回头望向远方,此时目中所见不再是扭曲怪诞,而是半目妖艳,半目灰白,无数的余烬覆盖暗红的天空。
他抬起双手,看着猩红与灰白交织的手掌,漫天红光透过指缝照耀着他的脸。他见那火,无比妖娆。
哀悲于刹那将他淹没,他抱紧怀中的尸体哭泣出声。
他为何知晓得这么晚?他为何偏执地一意孤行?这一切的悲剧都源自于他啊!
晚来的真相比一切都要轻贱,也比一切都要伤人。
最后他站在满天烈焰前,投身向炼狱。
......
自他记事起,父亲的魔术工坊占据了他大多记忆。
他是父亲的实验品,每次实验就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名为“升华”的魔术一次又一次带给他苦难,一遍又一遍摧残他神志,他曾怮哭着向那位冷漠的父亲哀求,可他高估了父亲对他的感情,他低估了魔术师的冷血。
他憎恨着父亲,憎恨着魔术师,憎恨着魔术界。
在日复日的折磨下,他最终还是崩溃了。他躲在阴暗的房间里,握紧尖刀刺向自己的心脏,然而他明悟得太晚,他早已是个怪物了啊。
自杀无果的他被软禁在了房间,一日三餐都由他人负责。其实父亲大可不必这么做,在明白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时,他的心就死了。
照顾他的人几经轮换,有位名叫“苏夕拾”的女孩闯入了他的生活。那时他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后来得知女孩也是实验品,才愿意跟女孩接触。
他依稀记得相遇的那天,少女带着醒目的白发出现在他朦胧的视野里,清脆的声音刹是好听。
他也记得那天自己愣住了神,他看不清少女的脸,自不可能是因为容颜,而是一种莫名、跨越了时光的感觉。
他对她留了心,才不愿意跟她接触,也不似对旁人的冷漠。
他也依稀记得相知的那天,少女在床边翻着书籍,日光跳过窗台,越到她的白发上,迸发出灿烂的光彩。
他第一次向少女开口了,他询问了少女的名字。
“苏夕拾,朝夕的夕,重拾的拾。”少女浅浅笑着回答他。
“夕拾,夕拾...朝夕重拾...”他敲着桌边,忽而轻笑。
他再一次笑了起来,没有因为很多,仅是单单知道了一个名字。
他好似从女孩身上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东西,那是名为希望的存在,是透过他人才能看到的希望。
也许时间并不难熬,差的只是你没有赋予它足够多的意义。
相处一段时间后,他清楚的明白他与女孩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
他不明白她为何总能展露笑容,明明身处地狱不见希望,却还存有期望。
她对他说:“正是因为时光短暂才更应该珍惜,即使时日痛苦而难熬,而且光是活着这一事实不就足以抵消吗...况且,你不渴望外面的世界吗?”
他笑这可笑的期望,但也在心底埋下了种子。
从那时开始,他便觉得她的存在,耀眼得有些刺痛他。
他们相处愈加融洽,他不再被软禁,常与她兜转于家族各处。他好像又活了过来。
还记得,他们曾一起眺望大海,曾一起漫步花海。他知道少女理想,听见少女感叹;她得到少年誓言,取得少年承诺。
那段时间短暂而美好,如鲜花绽放般美艳,也如鲜花会凋谢般注定。
......
他怨恨着家族的所作所为,憎恨着魔术师这个群体。他看见过他们惨无人道的实验,看不见他们身上存在一丝人性。
他向逃出这个囚笼,他渴望看到外面的世界。
机缘巧合下,他结识到一位自称“代行者”的男人。男人告诉了他家族在魔术界的地位,还有“升华”的特殊意义。
他意识到了逃离囚笼的唯一机会,他向男人展露了心底的渴望与恨。
代行者决定与他合作,并告诉了他颠覆家族的方法,也告诉了他之后会发生的悲剧。他心底很清楚,但他不在乎。
由于他的特殊性,在家族里他几乎畅通无阻,可他走遍了家族也没发现代行者口中的“阵眼”所在。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曾对他们这些实验品照顾有加的莉姐告诉了他线索。原来所谓“阵眼”就是家族的传承之物,父亲手上的那枚古朴戒指。
他似乎没有可能拿得到手,但他知道谁能。他知道莉姐也曾是实验品,在他的苦苦哀求下,莉姐还是答应了他。
戒指到手的那个夜晚,他按照代行者的话破开了“阵眼”,然而到来并不是理想中的未来,而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