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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颠簸中醒来的,“升华”夺走了他大多感官,让他仅凭触觉苟活于世。
所幸“升华”也给予了他恩惠,他用心也能“看”到周围。当他发觉自己正与父亲独处时,绝无仅有的复仇时机浮现在眼前,于是他向父亲下手了。
然而刺穿父亲胸膛带来的并不是复仇的快感,而是止之不尽的哀悲。
【掠夺】的权能夺走了父亲的一切,父亲的记忆、灵魂乃至存在,都被他这个怪物夺走了。
他“看”到了父亲的一生,知道了前因后果,一件件往事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刺穿了他可悲的灵魂。
怪物杀害了自己的至亲,意识到这个不争事实的他僵硬在原地,可悲的内心竟还企图逃避。
直至最后时刻,面对他这样一个怪物,父亲没有一丝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是在懊悔自己成功得太晚,令他多遭受了无端的苦痛。
他抱着父亲的尸体,颤颤巍巍地戴上那枚古朴戒指,望着满天烈焰的城镇,翻涌的情绪化不作实质的神情。
他站起身走向了昔日的深渊,如今的炼狱。他明白,一切由他开始,也应当由他结束。
完全升华的他犹过无人之境,拦路之人皆不过他一合之敌。他穿过无尽烈火,走过无边废墟,跨过了无数尸体,来到了战场中央。
他远远眺望那道手染鲜血的魔女,终于看清了记忆中的身影,可是她却不再是她。升华失败的结果便是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怪物,而她本不该失败的,她只是为了弥补他的过错。
“你来了?”她站在尸体之上,回望着他,笑得很开心。
“我来了。”他站在众人之前,遥望着她,笑得很苦涩。
......
他们曾一起眺望大海。
他与她坐在海边,他听海浪拍打在岸边,她在身边见蔚蓝幽幽的大海。
她直视月光磷磷下的大海,忽然说她害怕了,害怕有天变成怪物再也见不到如此美丽的世界了。
他偏过头看着她,悲从心起,一片海洋竟成了她的全世界。他对她说不会有那天到来的。
她突然笑了,她说:“我也相信不会有那天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出去看到更开阔的世界。”
那是少女的理想,现在他知道了。
他跟着笑了,他说:“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带着你一起出去看看的。”
那是少年的承诺,她得到了。
他们曾一起漫步花海。
他与她走在花海中,他嗅花朵散发的清香,她在身前折娇艳美丽的花朵。
她捧着鲜花深吸了一口气,把化凑到他的面前,嬉笑着询问他花好不好看,接着后知后觉的记起他看不见。
他轻笑着回应,告诉她哪怕视线模糊,他也能辨别这是些美丽的鲜花。
她转过身看着花海,她说:“多美好的味道呀...短暂,又无法忘怀...”
那是少女的感叹,现在他听见了。
她转回身,向后迈了几步,然后把花藏于身后向他说:“宇,你要好好活着呀!”
他保持着淡笑,缓缓应了一声“嗯”。
那是少年的承诺,现在她取得了。
......
她终究还是升华失败的产物,他刺穿了她的心脏,抱着她跪在地。
他将视线从她的笑颜上移开,望着那些人恐惧的神情,看着破败不堪的城镇,他突地意识到自己再无归处,茫茫的悲凉涌上心头。
怪物将无归宿,世界的隔阂夺走了他的期望,他于世间无一处立足。
他哀苦的笑着,如当年那般握住尖刀刺向心脏,却不似当年那般再能苟活。
可他还是没能死去,在他听清她的话语,向她承诺时,“活着”的诅咒就已缠上他。
怪物因此活了下来,却也在那天死去。
他听到有人在耳边询问他名,他举目望去,远远废墟,涛涛烈火,方才记起自己的真名。
那个可悲的怪物随旧名而死去,新的怪物随帝名而醒。
他看向眼前这位熟悉的代行者,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帝行...”
帝行,以帝之名,行使世间的...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