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澹愣愣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面前的人身穿一件朱红色的外袍,领口,袖口,以及腰带上点缀了由金线缝制的纹样,大致以环带纹为母版,周围还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忍冬纹。雪白的内衬刺激着旁人的视觉,仔细看来那料子如流水般,泛着盈盈的光泽。如绸缎般光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双狭长的凤眼为这本就出挑的容色添了一分凌厉之感。
他的瞳孔近乎全黑,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眼尾翘起,带着一丝戏谑。
他手上捏着一把扇子,深黑色的扇柄如同他的眼睛。
啪的一声,他捻开了那把扇子,扇面以暗红色为主色调,上面点缀着一道又一道鎏金色的细线,扇面的最中间是一只鸟。
那只鸟紧闭着双眼,眼尾和翎羽上缠绕着一条又一条朱红色的神秘线条,像是某种奇特的图腾。
那只鸟振翅翻飞,周围是燃不尽的熊熊业火,栩栩如生。
景澹鎏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慌乱,他连忙躲过面前人的视线,纤长的睫毛颤抖着覆上了自己的眼睛。
面前的人转了转扇子,扇面上的鸟愈发灵动,像是要挣脱束缚着自己的扇子,飞到现实中来。
看着景澹收回了视线,他轻轻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久别重逢,不认识我了?”
景澹抬眼看向垂眸打量着扇子的人,他看向他手中的那把扇子,他比谁都清楚那只鸟是谁。
半响,像是认输了一般,景澹抬头看着面前如长刀出鞘一般锐利的人。
“邵枫。”
像是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像是见到了很有意思的人,邵枫勾起嘴角,骨节分明的手指重新捻上了手中扇子。
“想不到还记得我,玄儿。”
“为什么会是你?”他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的人,曾经无比熟悉的一张脸。
景澹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看着面前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人。邵枫漆黑的眼中尽是不怀好意。就他而言,每当邵枫这样铁定有人倒霉了,不过就现在这个情况看来,这个倒霉的人估计是他。
“为什么不能是我?是因为无洽说归墟和南溟已经消失了是吗”
半响,邵枫还煞有介事般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眉眼锋利,望着他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情意。
景澹失神了一瞬,过去的那些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只有那双眼睛还落在某个角落,毕竟这样心机深沉的一个人,他甘愿为了你拨开他眼中的一切层层叠叠的城府,在那之下的情感只为你而波动。
谁都会动容吧。
一声清脆的合扇声响了起来,搅动了景澹乱流的思绪,他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垂眸不再看邵枫。
“朱雀大人言重了,在下不过一届幽都山的镇守者,和像您这般的四相自是没法比。过去是在下不懂事,冲撞了您,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的罪过。”
话音落入了空气中,回荡在整个寂静的夜空中。邵枫抬手捻着自己的下巴,望着眼前低着头的人,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是死一般的沉默。
景澹垂眸,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邵枫那冷漠的视线,原本炙热的视线变成了漠然。像是在打量着一件商品,他就像是一个商人,估量着面前商品的价值。
半响,邵枫收回了视线,不咸不淡地啧了一声。
“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同样都是侍者,只是你我侍奉的神明不同罢了。”
景澹不知说些什么,纤长的睫羽动了动,嘴唇微颤,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许久,久到天边黑色的云雾再度覆上了红月,一声笑划破了这夜空。
“而且景澹,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唐突我了?”
景澹抬眼看向了面前这个极富攻击性的美人,他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黑如墨的眼中是对自己目标的势在必得,又是那般的高高在上。
景澹看的有些失神,那人的眼睛从来都是这样,他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四相。
“景玄……”
这句话如同炸雷一般落进了本就紧绷着的景澹耳中,他死死盯着那双含笑的眼睛。
像是看够了好戏,邵枫转了一圈手中的扇子,眼中带着熟悉的戏谑,但那只是浮在表面的情绪,或者说他想让他看到的的情绪。景澹望着那双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睛,现在只有一望无际的黑。
“玄儿,你可骗得我好惨。”
邵枫转动着扇子,空气中那些属于景澹的血灵开始向着他手中的扇子聚集,天空中漂浮着的深红色血线不由自主地进入了他手中的扇子,血线缠绕上了如同他眼睛一般的扇柄。
周围空气剧烈地波动着,血色的线条肆意扭曲,扭曲成了一朵又一朵妖娆的红莲。扇面上那些燃烧着的暗红色火焰吸收了血线,像是活了般的跳动着。包括扇面上的那只鸟,
宛若在烈焰中涅槃的雏鸟,一切与烈火中重燃。
那只鸟的眼角像是血,流动着着烈焰般的光辉。
景澹紧盯着扇面上活灵活现的鸟,面上带上了一分凝重。他抬起一只手,五指翻飞,部分血灵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附着在了他素白的手指上,像是细细密密的毛细血管。但依旧有很多血灵随着卷起的风飞向了那柄扇子。
注意到了景澹凝重的脸色,邵枫轻轻笑了一声,抬眼看着在狂风中巍然不动的人。
“玄儿,你还记的这招吗?”
“这招是……”
这些血灵本就出自景澹,整个天空被暗红色包裹,空气中的血灵越来越稀少,邵枫宽大的红袍随风飘动着,艳丽的朱红是这里唯一的亮色,一声响彻云霄的凤鸣划破了呼啸着的风。
一只鸟从邵枫手的那把扇子中飞了出来,玄色的羽毛耀眼逼人,翎羽和眼尾的红痕彰显着它不凡的身份,那只鸟的体型较小,翼展仅有两米,和景澹相比还是差了些,也许是关键时刻他收回了部分飘荡在天空中的血灵,它的状况并不稳定,翅膀的边缘像是褪色的布料,越到翅膀尖黑色越淡,翎羽处的黑色已经很淡了,更偏向更加纯粹的朱砂红。
景澹盯着那只盘旋在邵枫周围的鸟,脸色阴沉。
那是玄鸟。
像是看着景澹阴沉的脸色觉得很有意思,邵枫笑了起来,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那只玄鸟绕着邵枫飞了一圈,从朱砂色的羽翼上落下了一朵又一朵明亮的火焰,和景澹本身的暗炎不同,来自这只玄鸟的火焰颜色更加的艳丽,焰尖则是艳丽的朱砂红,和邵枫的衣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