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五章 无良奸商(2 / 2)女尊国的男质子首页

西都离长宁有六百余里路程,途中经过安州,是个山清水秀,极好耍的所在。

经过安州下属的合谷县时,道祯突然起心要去看县里有名的大石佛。汴儿、满儿及琴朝三人跟着她在马上颠了一整天,早累得东倒西歪,巴不得在此处歇了。

汴儿本想通传县里,却被道祯拦住了:“本就是来玩的,闹得人尽皆知就不好了。等仪仗到了,也远远在城外驻扎,不得惊扰地方。”

于是满儿先行入城,找了一间门脸阔大,装潢尚可的客栈订了三间上房。琴朝犹嫌简陋,亲自清洁整理了一番,方勉强请道祯进来。

合谷虽是县城,入夜时分街上仍是灯火连片,人来人往。道祯见有趣,用了些热茶及点心后便出门闲逛。

走了十来步远,前面已乌压压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满儿等人替她挤开一条路,原来里面正在演五方狮子舞,十几头披红挂彩的狮子摇头摆尾地踩着鼓点舞蹈,不时有艺人在旁边表演喷火等杂耍,观者纷纷喝彩如雷。

道祯站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一时狮子舞退场,台上竖起一根高杆,杆上穿着一只扎花竹篓,一名执事模样的中年女子向围观者叉手道:“今日小店开张,为向诸位讨个彩头,店主特设此杆,若能将铜钱扔进竹篓,则返还五倍。诸位有兴趣可以来试试。”

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喊着上了台。那人从胸前掏出一枚铜钱,咬牙向上一抛,不偏不倚正落在竹篓中。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执事亲数了六枚铜钱与她:“连本带利,一文不差。”这下如水入油锅般炸开来,围观者纷纷上前试手气,一时台上钱落如雨,大呼小叫不绝于耳。

道祯啧啧有声:“人性爱赌,果然不差。”

“娘子不上去试试?”

道祯转过脸,见琴朝身边站着一名青年,从头到脚锦绣琳琅,光灿灿的甚是晃眼。笑起来单睑的眼睛微眯,尾线飞扬,就如慵懒的猫一般。

道祯见是个齐人,随意道:“没兴趣。不过店家能想到这样的主意招揽生意,也有几分聪明。”

“那就先谢过娘子夸奖。”青年微拱了拱手。

“这家店是你的?”道祯颇有些意外。

“小店粗旷简陋,娘子见笑了。方才在下于人群中独见小娘气度不凡,身边又有高手环伺,定不是一般人物。有心结交,还请小娘莫怪罪在下唐突冒犯。”

道祯笑道:“你倒是坦诚。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乃齐国江州人氏,姓杨名定一,字如贞,家中行二。”他拱拱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汴儿等人簇拥着道祯,随杨定一绕开热闹喧哄的人群,自旁门进入店中。

这店乃是前楼后院的格局,楼有四层,气派轩昂,大堂正中有一处高台,有几名乐人正弹奏乐器,四周是散座,做普通餐饮茶水之用,二楼往上俱是有门独间的雅座。出了大堂往后走,穿过月门,却是一处花园连结着几个独立的精致小院。

“有趣,你开的这到底是什么店?”

“合谷县虽不大,却占据着好位置,两条主官道在此交汇,东至京师,西达西都,北通太原、丰州,南连江陵、潭州,另有渭水、汴水可通横海、云水,乃是齐梁通商后兴起的行商重镇。城中外来人比本地人多出一倍,酒楼饭庄、客栈驿馆、商市遍布,我这店自然也是做这生意的。”

杨定一边说边将道祯引到最近的小院门前,亲自打开了门。这院内除正堂外,便是两间侧房并一间耳室,还有供下人居住的廊房和马厩。庭内栽着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树下摆着一张青石桌并几只绣墩。

杨定一请道祯坐了,又替她斟茶:“虽说行商在外不甚讲究,但总有些人脱不开在家时的奢侈习气,即便住店也不想与其他人挤在一处闹哄哄不自在。某这小店便是做这些娇贵人的生意,前头吃,后头住,要找乐子出门左拐便是酒肆乐坊,一应俱全。”

“你这想法倒好。”道祯端起茶抿了一口,见又是齐国来的茶,不免有些扫兴。

“下人偷懒奉错了茶,娘子若喝不惯,还有上好的珙山银毫。”杨定一招招手,立刻有仆人换上另一壶来:“不知小娘在何处下榻?”

满儿代道祯答道:“我家小主人就住在离此处不远的盛泰客栈。那里房间窄小,饭食难用,堂中伙计也懒怠。”

“啊,原来是盛泰。”杨定一笑容不减:“真是巧了,那里也是在下的本钱。”

满儿闭嘴不再言语。道祯白了她一眼,又对杨定一笑道:“小蛮无礼,还请足下见谅。既都是足下的本钱,为何两家店差距如此之大?”

“一分价钱一分货,再说了,有差距才有对比,客人若先去盛泰,被窄小的房间难用的饭食懒怠的伙计气跑,才会来这里心甘情愿掏钱。若先来此处花费,看着账单心跳肉痛,再去盛泰自然不会心生嫌弃了。”

“原来如此,足下真是···心思巧妙。”道祯活生生吞下已到了嘴边的“无良奸商”二字。

得到夸赞,杨定一笑意更浓,手中不停地给道祯添茶水加点心:“还未请教娘子尊姓大名?”

“凤岐徐四娘,长宁人氏。”

杨定一拱拱手:“娘子是宗室?”

“是宗室没错,只不过跟宗正拿些岁饷度日而已。”

“失敬失敬。盛泰到底简陋,若娘子不嫌弃,今夜就在此处歇息吧,在下自会派人将行李马匹等物送来。”杨定一眼底有光一闪而过,却没有逃过道祯的眼睛。道祯佯作不知,含笑应了。

等杨定一告辞而去,汴儿悄声对道祯说道:“大王,这杨定一就是与薛氏合伙的齐商,背景倒是干净。”

“跟薛氏还真是绝配。”道祯踱进堂中,见里面陈设齐整实用,一应物品都是簇新的,博山炉里还焚着清淡的梅竹香:“品味倒是不俗。”

“不过一介商贾,再如何都脱不了那股铜臭气。看他那身打扮,有几锭银子恨不得全穿在身上。”琴朝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查看屋内陈设及床铺,见没什么不妥方放下心来。

汴儿微皱了眉:“薛氏是东宫的钱耙子,做的都是些微本厚利的独门生意。这杨定一身为齐人,若非有人居中牵线,能攀上薛氏合伙着实有些本事。今日见到本人,倒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没错,”道祯伸开手臂让琴朝宽衣:“除了打扮俗气和奸商心思,他举手投足倒有几分齐国男子的豪爽气派,不像一般商人那般油腻谄媚。罢了,在这里玩耍几日便回去了,难得与商人相交。”

杨定一从院中出来,见金斗和银升候在不远处,便招了招手唤他们过来:“去盛泰把英王的行李马匹取来。”

金斗倒吸了口气:“英···英王?!郎君莫不是弄错了?”

杨定一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莫不是怀疑郎君我看人的本事?她虽穿着便服,那料子却是梁国云水的贡缎,传闻这缎正看是一色,侧看又是一色,行动间交织变换如云影水波,每年产得二三百匹全供上用,连亲近宗室也只得逢大节庆赏赐一两匹。郎君我虽只在薛大头那里见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见金斗吃痛,他收回手笑道:“之前进城的时候,我看见一队羽林卫驻扎在城外林中。能使羽林卫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位。至于带着三四个暗卫就敢大咧咧在城中闲逛的,便只有那位英王了。”

金斗五体投地:“郎君真是见识过人!”

杨定一缓步向前走着,语气忽有些怅然:“你们不觉得她有几分像一个人吗?”

一旁的银升看了看郎君的脸色,才斟酌着开口:“眉眼神态间有几分像杜氏小娘子。”

“说像,又不像。”杨定一抬头看向天上,弯月如眉:“茗娘不会这样洒脱肆意的说笑,她总是那么安静恬淡。”

“当初接到杜家姨父的信,我星夜兼程却还是慢了一步。若不是当日深受太傅之恩,崔侍中又以其子性命相托,我绝不会为了秦王牵扯进来。秦王值不值得太傅倾力扶助,先看他能不能把握好英王送上门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