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笋，你知错吗？”

在茂密森林深处，莫库揪着莫笋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居高临下质问他。

“哥，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你和你卜雅狼狈为奸，做下如此肮脏之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莫库声色俱厉。

“哥，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还好意思问这个问题？！莫笋！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你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是人一旦做了亏心事，又怎么可能做到完全心安理得呢？你嫂子从知道自己再度怀孕那天起，就变了一个人——你当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原因吗？”

莫库松开他。“她心里烦乱，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性情反复，喜怒无常。而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看在肚子里无辜孩子的份上，我掖下此事，没第一时间找你们算账。”

“没想到你们两个如此地恬不知耻，雪生出生后，竟然又搞到一起！”

莫笋站起身，抖抖衣服，不以为然地说，“哥，你听我说……”

“是，表面看是我们下流卑鄙不要脸，对你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但你就完全没有责任吗？”

“还赖上我了？！”

“哥，你听我说……你不是不知道我和卜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你却偏偏娶了他……”

“这不能怪我。你失踪二十年，毫无音讯。我娶她时，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不存在了。”

“哥，你撒谎，你自欺欺人。就算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你也知道我早晚会回来。——你在海边造的那头鲸鱼雕塑，你为什么给它取名‘等待的鲸’？你一直在等我回来。”

“为什么我就不能也认为你死了？那雕塑也说明不了什么，只是我对你的思念而已。”

“你知道我不会寻死。我只是过不了父母横死那关。是我自己躲起来寻找救赎去了。你知道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即便如此，卜雅成年后，到了适婚年龄，你却没有回来，我也不能娶她吗？让她成为老姑娘？！就算我不娶她，她就不会嫁给其他人？”

“不会！”莫笋胸有成竹，“也就是你，猫岛岛主，才能取代我在她心里的位置。别的人她压根看不上。你不娶她的话，她一定会一直单身，直到我回来。”

“如果你几十年后才回来，她已经变成一个老太太……”

“哥，没有如果，我这不是回来了。”

“可是我跟她已经结婚七年了！如果你七年前回来，那我乐见你俩在一起……你偏偏等到一年前才回来。莫笋，这不是我的错。”

“哥，我不怪你，怪只能怪命运捉弄，我和卜雅阴差阳错。”

“你那时候为什么非走不可，而且没留下任何话就远走高飞，从我们所有人的世界里消失？父母的死我说了与你无关，那只是个意外。”

“我当时太小。因为贪恋和卜雅在一起嬉玩的时光，你来寻我，才导致父母被棕熊报复刨了心……”

“照你这么说，我才是害死父母的罪魁祸首。那只棕熊是我戳瞎眼的……”

“可你是为了救我……”

……

二十年七前。

莫笋和卜雅六岁。

他和她在森林岔路口分道扬镳。

“你先走，我看着你走了我再走。”

卜雅莞尔一笑，“傻瓜，明天见。”

她蹦蹦跳跳地走了。夕阳的余晖穿过树梢投射在林间小路上，万鸟归林，乌压压成群从头顶飞过，不知去向。

他看着她的背影，在夕阳下越来越小，像一只美丽的小鸟一点点从视野里消失。

这一刻莫笋甜蜜而忧伤。每次与卜雅分别他都怅然若失。

他转身走向回自家的路。突然一声低吼在前方不远处拦住了他。

一只棕熊出现在他瞳孔里。

从体型看，棕熊未成年。但是体格已然十分庞大。大脑袋，大鼻子，大嘴巴，小眼睛，在前方两百米，慢悠悠地朝他走来。

莫库曾经告诉他，遇到棕熊不要慌张。它们虽然体型庞大，但很少攻击人类，只有当它们觉得受到威胁时才会发起攻击。此时不要张皇逃跑，因为跑不过它。也不要装死，因为装死也是徒劳。正确做法是缓缓退后，慢慢离开。

然而他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全然不记得莫库的叮嘱。

他哇地大声啼哭起来，尿了自己一裤子。

棕熊像一头被红布激怒的斗牛，汹汹地朝他狂奔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树丛中飞出来。像一颗硕大的石头与棕熊狠狠相撞。

十二岁的莫库已然发育得魁梧健硕，身形高大。

訇一声巨响，他和棕熊双双坠落进路边灌木丛。随之，他将一截树枝戳进棕熊左眼。

棕熊猛烈咆哮，前爪深深嵌进莫库肩膀。

莫库忍住疼痛抽出树枝，朝棕熊右眼戳去。

年幼的棕熊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放弃了反攻，哀嚎着往后跳到几米外，悻悻离去。

莫库胜利了。

黑暗中，棕熊一只鲜血淋漓的左眼，和一只充满愤怒的右眼，像两把匕首刺进莫笋记忆深处。

这熊不会善罢甘休的。莫库说。

果然不久后的一天傍晚，因为贪玩，莫笋告别卜雅时天已尽黑。莫库一如往常出来寻他。当兄弟俩回到家中，看到饭菜打翻在地，冒着热气，他们的父母莫知和海兰倒在血泊中，心脏已被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