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堂兄李韦整张脸都有些红肿,婶娘顾氏眼中满是心疼。
叔父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给李昱兄弟二人夹着荠菜。
李昱低声道谢,默然往嘴里填着饭食。
这样沉闷的日子还要持续许久。
每当入夜,李昱与弟弟总少不了听到叔父与婶娘的争吵声在另一房间传来。
堂兄在那以后,多少收敛了些,虽然也没给他们多少好脸色,但至少不再口无遮拦。
而李昱兄弟则日出便起,帮着叔父做些木工,连洗碗打扫院子等等的这些杂活,也帮婶娘揽过来了。
自己做好该做的,纵然别人再怎么挑错,也不见得理亏。
久而久之就连婶娘都似乎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只是偶尔还会阴阳怪气几声,好像家里有点什么不顺意的就是这俩兄弟带来的。
至于成武县,这几日的流民则是愈发的多了起来,就连县里都能看到许多生面孔,挨家挨户讨着吃食。
不知县长是不是也察觉到一丝不对,下令守门的更卒严查进出行人,身份不明者一概不得入县。
也幸好李昱兄弟来的早些,若是再晚几日,怕就要被挡在县外了。
至十二月,临近年底,算是正式入了冬季。
本就寒意不断的冷风,这些天更是吹的人无比刺骨。
那不知是哪位贵人的书柜终于打设完全,叔父李云拉出一推车来,将书柜牢牢绑上,唤着儿子与李昱兄弟出来助推。
李韦不情不愿着,口中不断嘟囔,见父亲又要发作,识趣的闭上了嘴。
李昱扶住书柜,笑着说:“这小事有我和阿弟就好了,堂兄且在家歇着吧。”
堂兄听到这话,还真就收住了手,颇不客气的点了点头,又转头走回屋中。
叔父面色不悦,也没说什么,李昱唤着李嗣一起在车后助力,叔甥三人一同推着车离开院落,想着西北方去。
走出几十步后,李昱才问道:“叔父,可是要把柜子送去贵人家里?”
“是啊,今日正好是交工的日子,正好也带你们去沾沾文气。”李云穿着单衣,拉着车,竟也不觉得冷。
李嗣问:“那贵人可是读过老些书了?要不然怎么说沾沾文气呢?”
“哈哈哈。”叔父又笑答:“这孙先生在咱成武县,就连县长老爷也得找他请教学问呢!”
“这孙先生这么厉害?”李昱有些吃惊。
叔父又道:“当然,咱们县里读书人不多,可有一个算一个,谁不天天追在孙先生屁股后面讨教。”
李昱推行木车上了个坡,玩笑道:“那我兄弟二人去蹭蹭文气,说不定也能认两个字呢!”
叔父李云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也打趣着:“咱老李家可没出过读书苗子啊,你俩兄弟要真是有识字的本事,咱砸锅卖铁不也得让你们读上书?”
读书哪还分不分什么苗子的,若是能学,谁还认不了几个字了?李昱只是笑笑,说到底贫苦人家是供不出读书人的,多一个人不事生产,那一个家庭的压力可不仅仅是少了个壮劳力的区别,生存压力是要成倍数上升的。
不过自己也并非不识字,要真算起来,不也能算半个读书人?
只不过他们读的是经史子集,自己读的是出版社的教科书罢了。但是这年头的字自己还是认得大概的,和之后演变的繁体字区别也不算大,当初进城之时街边的店铺幌子,他基本都能识的出来。
三人前进着,路边的行人也不算少,县民基本家中还置办的上棉衣,至于那些混进城里的流民就惨的多了,大冷天的衣不蔽体,过了这个冬天除了饿死的,不知还要多几个冻死之人。
只有身处此间,李昱才能深深体会到平民百姓的无力。
若非如此,那太平道人起事之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