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暴雪从昨晚一直持续到现在,若不是打着发条的怀表滴滴答答,告诉蜷缩的探险队成员此时已是早间六时,我们大概还困在那疯狂的昨晚。
同老牧师依偎在同一片帐篷下,几乎是一夜无眠,这只法国产的帐篷在这样的风雪中摇摇欲坠,以至于帐篷中的六人需要各自压着一角,这绝不是我们在杞人忧天,除去吱呀吱呀的磨人声响,就在昨晚,在一声微不可查的撕裂声中,连带着一阵呼喊,隔壁法国人的营地彻底淹没在嘶吼的狂风之中,显然法国佬为他们的偷工减料付出了代价。
午间十分,雪终于小到我们可以外出的地步,那些马车上的物资还在,可那些马就没那么幸运了,除了遗失的几匹外,又有两匹冻死在了昨晚,剩下的六匹几乎满身的冻伤,原本的道路本就模糊,现在怕是连来路都难以分辨。
雪堪堪渐停,军官带着几个人作为我们唯一的希望,打算沿着模糊的道路碰碰运气,留守的众人协力将马车上的物资拖了出来,积雪已经没过膝盖,我们只能将一辆马车拆成木板,尽可能的带走探险队的资产。
“嗨,列佛,到这来孩子。”
汗还没干,老牧师就招呼我过去。
“什么?”我将眼角冻结的泪珠碾碎,愤愤的回道。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说着将我拉到邻近的马车后,两瓶透亮的葡萄酒在他衣怀中闪着金光。
“看看这年份,看看这酒制,1818的红酒,这可真是捡着宝了。”
“1818的,这要快90年了,你真敢喝吗?”
“哎,这酒的名叫1818,要真有一百年的红酒我还真想试试,等着啊,我开一瓶让你闻闻。”
“你从哪弄的?那些酒不是早送出去了吗?”
“兴许是上帝可怜我这老头,在我上路前再好好享受一番。”
他左看看,右碰碰,实在找不到招,正要上牙我忙递出腰间夹层中的小刀,让他别沾了口水。
“还挺讲究”接过小刀,又是一阵捣鼓,憋的老脸通红。
扑哧,沉闷的气流声在雪地中炸响,又迅速淹没在嘈杂的吆喝声中,浓醇的酒香伴着老牧师陶醉的神情,一同刺激着我冻僵的鼻腔,寒风也挡不住的香醇,即使我从未品味,也知道它是一瓶怎样好的酒啊,可惜沉寂数年,没能出现在宴会之上,却被一个嗜酒老头捡到。
将开了瓶的酒递给我,他不知从哪变出两个银杯,放在压实的积雪上,让我斟满酒杯。杯中的酒红的发黑,一团细雪不知何时混入其中,随着漩涡的平息被悄然吞没。
两杯红酒见底,老牧师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哎呀,等到了地方,你我就住在一起,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平时喝喝酒,解解闷,三年啊三年,眨眨眼就过去了,我一个老头,你个小孩,能有什么用?熬个三年拿上钱,我就回去等死,多自在,你可不要想着往那种地方钻。”
“那地方真有这么邪门?”将瓶口重新封好,我好奇的看着老牧师布满褶皱的脸。
“前几年一帮契丹人也是,只用一个月就全死光了,这两银杯子还是我从他们那拿的呢。”
“死人的东西啊!”这老头真是!
“这有什么,我又没见他们用过。”说着他把刚收起来的银杯又拿出来把玩了几下。
“啊,这种事下次别喊我了,我先走了。”见我要起身,他连忙将手搭在我肩头,把我按了回来。
“哎呀,你说说你这,我逗你玩呢”一只手拍着我的背,嘴也没闲着。“你看看你,年轻人不要急嘛,你脑子活络,我还指着你帮我想想怎么藏这两宝贝呢。”
“藏在马车上吧,反正也要扔这。”
老头听了想都没想“那不成,别人拿不到,我不也拿不到,以后三年我可都指着它们了,每次想着了,总不能来这吧。”
“呵,我看撑不过三年,对了,要不用我的铁杯子装。”
这次老头真的思考了一下“不成,葡萄酒用铁的装就变味了,不成不成。”
“你看,”说着我从身侧拿出水杯将杯盖取开。
“这是有内衬的,还能保暖呢,这要不行,你还是等它冻上拿着啃吧。”
老头探头望了望。“好好好,这个好,那别墨迹了,快开始吧。”
不肖一会,整个杯子灌得满满当当。老头还象征性的晃了晃,贴在耳边醉也似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