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不去了,果然还是活到死才够本吧——凌晨被冻醒的李逐日,盯着远处自己的双肩包这么想着。
可是离开了那个院子,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最终,她决定为自己的欲望而活,要活得比藤恣意,争夺最新鲜的日光。
首先,自己饿了。那就吃饼干。
然后,冷了。
思索片刻,她背起自己的全部家当溯源而上。
当时怎么就想不起来,沿路做些记号呢?
重走来时路,她发现自己当时的表现不够好,像个局外人一般逐一点评。她想做些记录,却没有带笔,只得掏出手机。
想想又觉不妥,要是没电关机了,之前的就白记了;再者,她这部用过几年的手机电池早已受损,耗电速率飞快。
可又实在想留下点什么。
没想到自己又绕回到那片竹林,也是,沿着河统共就那么一条路可走。从昨天早晨到现在只吃了两包蔬菜饼干的李逐日早已饥肠辘辘。
小肠在翻滚,胃在灼烧。
所以当看到贡桌正中端放的大猪蹄时,她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她闭了闭眼,掏出包里仅剩的五包饼干来回数了两遍,又放了回去,随后拿出水猛喝了一大口。
水瓶空了,仍觉干渴。
眼神不自觉又向那处飘去,口中生津。
这下好了,不渴了。
这猪蹄昨天经过时还没有的,现下又东日未出,所以说晚上应当有神侍信徒之类的来祭拜,她想蹲一波。
李逐日将一张卫生纸分成三薄张,取其一,撕成条在沿途右侧的树丛上作记号。
就这样一直走,她发现了小溪的源头。
不知为何,这片土地被干树枝圈起来,每个树枝间靠着一根蓝丝带维系着。
此时天空已呈灰白,水的反光照在这丝带上,为它蒙上一层银辉。
这世上有多少好物是被吹捧出来的,它却不属其列。不知道是什么绣法,使得它的底料缎光水花,稍微有点光——暗纹就发亮,其耀眼夺目,不下于无暇美玉,使人自内而外地心生欢喜,滋长贪婪。
看得呆了,李逐日一时间竟是忘了要饥饿。
又仔细观察了会儿,发现这个源头真有意思,明明像是地下水上溢,自身又长出个规整的蓄水环。
她轻笑一声,装好两瓶水,下山了。
路上又见着几棵没见过的果子树。
若在往常,她李逐日定是只会用欣赏的眼光细数叶表脉络,如今竟是数着果子的数量,想着吃了它们后自己的尸骨又会为哪家狐狸过冬提供便利。
为了保存体力,她缩在长桌下睡觉。
傍晚,果真有人上贡来了。那人轻拍她的肩,将她唤醒。
眼皮轻颤,入眼的是一张神仙像。那人眉骨和鼻梁连接地极为顺滑,如那凝脂润玉,细腻精美,实是像极了韩爷爷堂下的慈目菩萨。
在一片白雾中,她看清了,这是个身着藏青道袍的坤道,在对她笑。
李逐日慌忙起身,爬到蒲团上对着香炉磕了几个头,才回头看着这两天自己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那道长自顾自从袖中掏出几张符箓,叠好后串在榕树上扎着的一根铁刺上,又将侧边桌上小炉中的香灰倒进脚边的木盒。
待她做好那一系列类似做法的事后,李逐日请求她送她下山。
果然还是活着好一些吧。
小菩萨似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上来的?”
“走上来的。”李逐日答,接过道长递来的两颗青枣,一口下去,清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润进了心里。
要走了。
背篓蛮大的,有些碍事,女孩索性将它留在了树下。道长背着布袋,手提木桶,她们二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地走着。
路上道长偶尔会从布袋中抓把谷子撒在地上。
小菩萨名为潘渠。送她回到道观后安排师兄如嘉给她做饭吃,叫她休息一晚明日下山,还准备了换洗的衣物。
师兄是个温柔活泼的人。
她吃的时候,他就在坐在对面介绍道观。大概的讲了下这里是景乐山上的景乐观,几百年前是很大的宗门。
许多人翻山越岭来此求道只为求得他们祖师爷的一两句点拨。
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是李逐日从未听过的,余光扫到正做晚练的潘渠,她突然觉得这些道士和她从前见的不太一样,是真正有仙气在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太玄幻了,让她不得不信了鬼神。
但是漏洞太多了。
先不说避世的宗门是怎么养活这么一大帮子人的,他们祖师爷会御剑就已经是很不合理的事了。
在她的认知里,能飞就已经超脱人类极限了,是真神的存在。她信真有修仙路,但不信真有人能成。
吃完饭,李逐日自觉收拾碗筷,回房了。
有一人坐在窗边,是潘渠点了灯在看书,是那种古老的线装本。
她那迟来的好奇心苏醒了,忍不住问潘渠:“你们观中真有人求到长生仙法了吗?”